一名叫謝裏克的市南分局的公安偵察員在路口截住馬罪人,亮出一張《傳喚證》對馬說。他表情冷漠。身邊圍上來幾名殺氣騰騰的彪形大漢將馬罪人堵得死死的,生怕馬插翅逃了。
(後來出獄後才聽說,就是這位主審馬罪人的偵察員謝裏克,緊緊抓住辦案期間與布負浪頻頻親近的難得機遇,有可能通過布的關係給自己的愛人辦理了工作調動,調到了當時最為理想的工作單位——外貿。至於由於此案致使多少人從中漁利,也就可想而知了!公私兼顧,還有馬罪人的好果子吃嗎?!)
馬罪人順眼一瞅,《傳喚證》上印著:違反社會治安條例。
隨後,幾個由其它路口撤下來的“大蓋帽”陸續圍將上來,生怕馬罪人突然間“蒸發”。
“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裏夫林科長客氣地向馬罪人作了一個上車的手勢,示意馬上出發。他取下黑墨鏡,垂著眼皮,顫動著兩片翻外的厚嘴唇,說話的口音帶著濃烈的家鄉腔。
“走就走,這有什麼!”
馬罪人如同羔羊馴服地任人牽走了。他心中有數,也沒說別的。這時,從他家裏又出來一批便衣警察。裏科長又打了幾個電話,估計將“撤崗”的信息都通知給嚴守各路口要塞的崗哨和秘警後,馬罪人的麵包車就啟動了。
一瞬間,馬罪人看到另一輛麵包車上坐著他的愛人。她的車裏也坐著一些公安人員。後來才知道,早在此頭一天,埃召雲被傳喚時就將馬罪人、給馬打字《秘聞點滴》的市計委辦公室打字員托裏斯以及給埃召雲複印狀子而受牽連的馬罪人愛人統統出賣交待得幹幹淨淨,並且將自己應承擔的責任也全部推到馬罪人身上,完全被布和查軟硬兼施給收買了。由於被公安局認為有“立大功”的表現,故以教育為主,繼續留任出國深造。
馬罪人心裏當即一陣陣隱痛。這一下子愛人要受驚了。因為整個張貼等事情她一無所知,此事隻有馬和埃召雲了解全部過程。而埃召雲竟在後來的律師調查中對整個過程隻字不吐,後來幹脆矢口否認他認識馬罪人,生怕給自己惹麻煩,並且陷害馬罪人和打字員及馬的愛人。
看來,環境真是促使人們釋放善與惡的催化劑和顯影劑。
不論好人還是壞人,不管真情還是假意,幾乎所有的人們都在褒揚著、心儀著、借用著或偽裝成善的追求者。可見世間的真善是多麼的稀少,又是多麼的能夠“蠱惑”人心。
車隊浩浩蕩蕩經過鬧市區徑直開到市郊的一家賓館裏。市公安局二處的戈裏爾處長和那位裏夫林科長以及唱主角的偵察員謝裏克將馬罪人帶到一個客房裏。隔壁則關著馬罪人的愛人。
後來才知道,該賓館是國家計委迎荷培訓中心。也是布負浪常來會客、跳舞的地方。馬罪人是首次光臨,並受到“厚待”。
這是一片海濱度假住宅。不遠處便是柔軟的海灘。海灘前是蔚藍色的海洋。屋前榕樹依依,鬆柏挺拔,院內姹紫嫣紅。這片療養區,地上幾乎全為名木花草所覆蓋。好象一幅油畫,塗上了深淺不一的綠色。當然,到了深秋初冬,這裏的落葉樹會敗枝禿頂的。有的先是滿樹的葉子,染成橙黃色、金黃色,然後像蝴蝶一般,隨風在空中飄飛,又落在枯黃的野草間,或靜靜地躺著,或在草間作最後的舞動,這才定下各自的位置。這些落葉和枯草構成自然界的圖案畫卷,傳遞著自然界在秋季的某種表象和情感,另有感人之處。
緊接著,審訊開始了。
沒等馬罪人進入角色,就給人一種很奇怪的直覺:公安人員普遍帶著一股要為布負浪和查信品解恨出氣的情緒和積怨來的。後來才知道,在此之前,公安人員已和布、查為此案“研究”和秘密往來好些日子了。
馬罪人剛跨進門檻,已瞧見公安們的臉在發怒。
公安們一開始就開門見山地將“自己”的觀點公開亮相:馬罪人“偷”自行車不僅不服罪,反而對布和查作出的“正常工作調動”這一“寬宏大度”的黨組決定感到不滿。按照公安們的推理,馬罪人自從心裏有了這種“不滿”,就產生了卑鄙的“報複心態”。誰在破自行車處理上不合馬的心意,誰就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和舉報對象,雲雲。
公安們故意先聲奪人給馬罪人一個“下馬威”。馬罪人立刻反悟過來,原來他們早為布所“洗了洗”腦子。一付布之幫凶的樣子,馬還有好果子吃嗎?!
繼而按照“公安們”的觀點類推,你馬罪人從那以後就滿眼都是仇人。像馬這種人,總覺得天下之人對己沒有絲毫的善意,人人可疑,事事可慮。因此其內心常常處在一種高度報複的畸形變態中。
繼續按“公安們”的邏輯來推理,像馬罪人這種內心處在報複狀態之中的人,在情緒和行為上是無法維持平衡的。而情緒無法維持平衡的人,對人對事也就無法產生健全的心理和判斷。從不健全的意識出發對待發生的事,又往往且必然會覺得人人不能信,事事不順心。這樣一來,就自然演化成為一個惡性循環鏈,跳不出一個自我封閉的怪圈。
看來,世界上人與人之間的心路是最為崎嶇漫長和最難溝通的。兩種互不相同的心靈,若因讒言和私欲再故意產生一些道德上的誤會和偏見,其心距肯定會比兩顆星球之間的星距會更為遙遠。惟此,人與人之間才渴望相互理解,渴望溝通。
“公安們”進而得出這樣的結論:惡性循環鏈一經形成,便絞結成為一個牢扣不解的死疙瘩,甚至腫瘤。這個死疙瘩把馬罪人這樣的人又死死地套在裏麵,如同一條鐵鏈子鎖死了一樣,讓自己整天陷入苦思冥想,在裏麵兜迷宮,就像走不出八掛陣的米老鼠一樣,無論誰來開導都不能從這個自造的心理變態的死結中掙脫出來!
“這就是你的錯誤根源!是平時放鬆了思想改造和個人主義嚴重泛濫的必然惡果!”
審訊員對馬罪人的心態剖析完畢,抬起頭來,看著對方,翹著下巴,拉寬了的大嘴巴因自我欣賞剛才的“科學推理”而顯得有點驚喜若狂。
也就是說,還沒等馬罪人回過味來,公安人員就“入案”三分地從“理論”上對馬罪人進行了“全方位剖析”,並超水平發揮,先知先覺地一股腦倒出了布負浪和查信品平時在市計委大小會上指名道姓臭敗馬罪人的內容。隻不過換了個場所和換了張嘴巴而已。
審訊員緊緊抓住馬罪人的“要害”,表情異常地嚴肅,就像麵對的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毒梟”那樣聲嘶力竭。他兩手交叉在右膝蓋上,眨著雙眼,偏著脖子,很得意地望著對方。
一段開場白之後,“正式”審訊總算開始了。
在履行了慣例,如姓名、籍貫、性別、年齡、父母姓名、工作單位、出身等等一大套具有中國特色的“審訊模式”後,審訊終於言歸正傳。
“馬罪人,我們收到了多份署名‘海軍療養院醫護人員’的旨在誹謗計委主任布負浪同誌的非法小字報。據查,這份打印材料與你曾經親筆署名的那份給格拉克書記、莫爾丁副書記的‘金屋藏嬌’的材料有些內容十分相似。我問你,是不是你寫的?!”
主審人員、市南公安分局的偵察員謝裏克虎著臉,冰冷地問。審訊一開始,他就冷不防地、不問青紅皂白地、單刀直入地問。他想先從氣勢上壓倒馬罪人。
“是我寫的!”
馬罪人冷冷地回答,心情仍在不平靜中。
在聽說埃召雲已全盤托出了的窘勢下,馬罪人深知否定是不可能的了。好漢做事好漢當!他一口應道。
他嘴上逞硬,心裏卻更有一股心酸湧了上來。小人一闊臉就變。有奶就是娘,有權就是爹。不仁不義又何妨?“忘恩負義”,忘恩才能負義,負義必先忘恩。何況自己對埃召雲並沒有多少恩,負義是很正常的。想到這裏,馬罪人及時地調整了一下心緒。
“你為什麼不用你自己的名字落款而用‘海軍療養院醫護人員’的名義落款?!”
對方尖聲小氣地發問。他的口氣中透散出外強中幹但充滿著殺氣和教斥。
“理由很簡單。因為一年前(1989年10月20日),我曾將布負浪與朱莉婭有曖昧關係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親筆署名向市委書記們做了如實反映,就是你們手頭那份‘金屋藏嬌’的舉報材料,但沒有任何人理睬,更沒有任何人找我過問半個字!所以,我再親筆署名也隻能是重蹈覆轍,照樣是泥牛入海無消息。反正這些材料都來自朱莉婭身邊的護士,還不如用她們的名義更可信,同時也更便於領導重視和調查!”
馬罪人心上的一塊石頭落了下來。他高興的微笑著說,態度十分自然,猶如宴會上逢到了朋友般的愉快。每到關鍵時刻,馬罪人的特點是反而能慎重地、慢條斯理地一句句轉為和聲細雨地交談。
審訊員沒有再吱聲,隻是狡黠地笑了笑。
“再問你,你的《秘聞點滴》的材料來源是誰提供的?!”
審訊員稍停片刻,板著臉又補充上一句。他有時顯得憂心忡忡,有時又趾高氣揚。他鼓著眼又問。看來,他一直在拿著查提供的審訊稿和秉承布的旨意在照本宣科。個中沒有任何新意。
“主要是家住海軍療養院宿舍、其愛人又是朱莉婭貼身醫療護士的市民政局幹部拉落興在住院期間向我提供的!”
馬罪人自以為胸有成竹、毫不氣餒地說。
“你做了調查沒有?!”
審訊員粗聲粗氣不耐煩地問。他問話時,一副功高位尊的神態,很容易讓人產生肅然起敬的幻覺。
“盡管布負浪已明確告訴我,‘我這一級的幹部沒有權力調查他’,但我還是作了初步調查,並且發現布與朱的關係確實跟拉落興講的‘養了個小老婆’沒有什麼兩樣。所以我才敢鬥膽撰寫了這一調查經曆並向上級做了如實反映,以求上級做進一步的深層次的調查!”
馬罪人指著桌子上那份自己親筆署名的、一年前交給市委書記們的、從沒人過問他、現在卻拿著作為審訊他的主要材料的“金屋藏嬌”文本十分驚愕地說。
馬罪人意識到,自己隻能如此苦笑地回答。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回答。也沒有人在思索,更沒有人感到困惑不解。他回答完後,非常懊悔,似乎才發現自己極其軟弱無助。可以說是,太不堪一擊了。
“就憑你的這些道聽途說和望風捕影的線索就能一語斷定布負浪是‘金屋藏嬌’和‘偷養姘婦’嗎?!”
審訊員擺出一副怒不可竭和義憤填膺的盛氣淩人的審問架勢。他嘲笑了一聲,又哼唧了一下道。
“我既不是‘道聽途說’,也不是‘望風捕影’!拉落興說的都是實話,而且我也做了一些了解。不信,可找拉落興對證!”
馬罪人知道大禍臨頭了,仍然極力鎮定地反駁。他不斷地回味著幾乎由查和布親自杜撰的審訊稿,好似突然發現了什麼個中玄機,神經猛地繃得死緊。他稍微移動了下兩腳,仍舊陷入深入追思中。
“拉落興說他從來就沒跟你說過布和朱的事!拉落興根本就不認識你!拉落興也是‘肖賓式’的人物(注:肖賓,中央電視台暴光。因造謠說天安門廣場動亂期間死人若幹而被判刑10年,全國幾乎家喻戶曉的新聞人物)!馬罪人,現在念一份市監察局的調查報告給你聽,讓你知道一下事實的真相!”
原先還略帶三分微笑的審訊員,這時突然采取了令人驚異的態度。這很容易使人回想起文化大革命期間階級關係的突變和劍拔弩張。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一瞬間會變得冷漠寡義,生活中充盈著殘酷無情。
實際上一點也不足為奇。因為當任何人帶著有色眼鏡來尋找和守護所謂的公正和道義時,它們自然也就全會變色。
“——布負浪與朱莉婭是師兄妹關係。朱的父親是布的師傅。兩家有著32年的往來曆史,相互以表兄妹相稱,親密一家,常來常往。布和老伴經常去看朱,朱也經常到布家去。都是很正常的往來關係。另外,朱莉婭的一天住院、生活費總共才4~5元,你在小字報上卻寫上15~20元!再者,據朱莉婭的醫療大夫講,朱有心髒病,根本不能過結婚生活,等等。總之,監察局的調查彙報說明你這是純屬無中生有、憑空捏造!拉落興隻說過他跟你說,‘布跟朱的關係很好’之類的話!這回你聽明白了吧?!你這就是誹謗!”
天哪,怎麼一霎間黑的竟變成白的了呢?莫非是上帝睡朦朧了?!
馬罪人使勁擰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相信自己沒有聽錯,至少聽覺和聽神經還存在,還正常。
他逐漸醒悟到,個別行為上隻崇拜著權勢,心目中隻愛著仕途,眼裏隻有升官發財意念的辦案人員,是沒有時間和心思去聽馬罪人對案情全過程的解釋的。因為一切都必須“按原計劃”即布的計劃執行。因為布是計委主任。
“不,我是有事實根據的!絕對不是無中生有、憑空捏造!如果布與朱的關係真像監察局《彙報》中講得那麼正常,請問,布為什麼在我跟朱交談後的第二天晚上,就迫不及待地、氣急敗壞地帶人去海療朱莉婭處演雙簧企圖陷害我?!”
馬罪人感到莫名其妙。皺著眉,瞪大眼問。他臉上的氣色很難看,緊閉著的雙唇在微微顫抖。他強忍住火氣問著。他知道自己的處境太險惡、太孤獨,鬧不清為什麼半道又會殺出這麼多幫布和查說情和喊冤叫屈的愛打“抱不平”的人。
“那都是你的錯幻錯覺!不管怎麼說,現在的關鍵是看你的態度如何!問題不在大小,關鍵是看你馬罪人對問題和錯誤的認識程度!根據我們調查,《秘聞點滴》上的十條,一條也不存在!快說,你複印了多少份?!說了就放你愛人回家!”
審訊員盯著馬罪人反唇相譏道。說完,他喝了口水,忽然態度來了個急轉彎。他試著安慰了馬罪人幾句,並下意識地輕輕地拍了一下馬的肩膀。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隻能勉強讓人聽見。
“最多100來份!”
馬罪人似乎也舒展了一下,含著一絲微笑如實彙報。
“都往哪些單位發了?”
審訊員又拉長了臉低聲問。
“中央、省、市的紀檢、監察部門和有關部門領導!”
馬罪人瞥了對方一眼道。
“有沒有往駐麗外國商社發?”
審訊員垂著眼皮,盯著腳尖又問。
“發過!”
馬罪人直言不諱道。
“多少份?”
對方窮追不舍地問。
“共15份!”
馬罪人心境非常平靜地回答道。
“為什麼這樣幹?”
審訊員一手放在椅背上,一手夾著煙,吐了一口,又問。
“因為我當時將《秘聞點滴》通過各種正當渠道反映給市委、市府所有執法嚴紀部門和有關領導快半年了,從沒有人敢過問過布負浪。所以,想敦促一下有關部門管管布的腐敗問題,起碼嚇唬一下布!”
是時,馬罪人並不知道埃召雲已將他全部抖落了出來,隻字未提埃,生怕連累了他,什麼事都大包大攬了下來。
審訊員聽後,繼續他的審訊記錄。當他聽到後麵幾句話時,仍坐著不動,也不點頭,約莫停了幾秒鍾,才斯斯文文地對馬罪人的這種不倫不類和苦笑不得的答案無奈地搖了幾下頭。
“考慮到後果沒有?”
審訊員軟綿綿地伸了一下懶腰,又問。
“考慮到了。一是《秘聞點滴》給外商寄發前覺得隻是給他們發封信又沒涉及到任何國家機密,憲法上也沒規定不準給外商發信函,再說咱們的輿論也經常揭露一些更大的腐敗分子。所以當時認為,布確實有問題,發封舉報信也沒有什麼。二是給外國商社發信之前,也意識到了‘家醜不可外揚’。事前我特意給每一駐麗外商掛了電話,鬧了半天所謂外商都是些華人在當家,確信外國人都不在麗回國休假了,才放心寄發的。三是自己平時也了解到外國企業的中方經理一般都是我國安全局人員掛職,這種信函絕對不會落到外國人手裏,所以挺放心!當然,這種用外國人嚇唬一下布負浪的做法,我已充分意識到是欠妥和不理智的!”
馬罪人也學乖了。他穩定了一下情緒,口氣平和地說。
馬罪人仍試圖據理力爭,盡管他自我感覺理直氣壯,兩眼望著對方,但他的回答語氣卻柔和多了。他誠懇地回答並作出認真反省的樣子。
“就因為舉報了一年沒人過問,布停發了你的工資和沒有給你上調浮動工資,就因為布一直點名臭你,把《黨組通報》發到了你原先、現在要去以及你父親的單位等,你在感情上無法接受,就往外捅嗎?!再問你,都有誰參與了這件事?!”
突然,審訊員把臉一翻,高著嗓門問。他方才裝作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瞬間蒸發了。
“就我自己!”
馬罪人開始警覺起來,怒目而視。
“莫爾丁副書記參與了沒有?!”
審訊員內藏殺機、心懷叵測地問。
“沒有!”馬罪人雖然恭敬地回答,暗中卻生反感,為莫副書記抱不平。他暗自思忖,難道這個案子卷進了更高階層的權力爭鬥?!
“你父親參與了沒有?”!
審訊員不甘就此罷休,又照著一紙指令瞪著眼問。
“沒有!你憑什麼牽涉到我父親?!”
馬罪人勃然大怒起來,厲聲質問。
“巴錚友處長參與了沒有?!”
審訊員就像沒聽見一樣,不慍不火,似乎在走一遍上級安排好的程序單和完成一項例行任務。
“不知道!”
馬罪人笑了笑,客氣地回答。他已經醒悟過來,原來布和查所懷恨的人,這次都要調查和一起收拾一下。誰也跑不了!莫爾丁副書記也沒放在眼裏。
“市計委的某某某副主任參與了沒有?”
審訊員並不泄氣,因為他的目錄還沒有問完。他不住地粗聲問道。
“沒有!”
馬罪人斬釘截鐵、冷冷地回答。
——
好家夥,布負浪和查信品平時憎恨、懷疑和耿耿於懷的人,這次都統統被點了個遍,都被列入審查的範圍!
“再問你,你那份‘金屋藏嬌’材料裏有這麼句話,朱莉婭問你‘誰讓你到海療找他來的’?你說,‘是市委、市府有關領導叫我來的!’好了,馬罪人,隻問你一句話,你說的這個‘市委、市府有關領導’具體指的是誰?”
審訊員突然話鋒一轉,矛頭直指更上層的人士。
馬罪人當即一聽,立刻警覺到,他們想抓莫爾丁副書記的把柄大做文章,看樣子布負浪的來頭不小哇!這裏麵戲中有戲!我可不能上當!
“或許是查-爾-斯-!”
馬罪人在觀察了在座各位審訊員的麵部表情後,一字一頓地回答。他的答案令眾人猝不及防!
“查-爾-斯-?!”
審訊員們一下子驚愣出了神,所有的人都麵麵相覷。大家的心直跳,似乎又驚奇又沮喪。幾個人在屋裏踱來踱去,感到有點不可思議和玄秘無比。隨後,又有氣無力地相互喃喃自語,聲音很小,似乎快要竊竊私語的樣子。
令眾審訊員始料不及的是,親自赤膊上陣並積極為布和辦案人員出謀劃策“導演”這台“戲”的總監和總策劃查信品與主子布負浪精誠合作了半年,肝膽相照,“兩小無猜”,誰能相信如此“青梅竹馬”的夥伴,鬧了半天查信品竟是布身邊的一顆“定時炸彈”!唉!姓布的怎麼連自己的狗頭軍師都沒識破?或許是“難得糊塗”!真他媽的有眼無珠!真他媽的斜勁!
長時間陪審沒開口的幾個公安人員這時在一旁幾乎也同時噓了一口氣,失聲叫起來。
明眼人一看便知,既不是布有眼無珠,也不是有珠無眼!而是——。
大家或許終於明白了一個最簡單的道理:評價一個人人格的好壞,不但得看這個人已經作過的什麼事,更重要的是還得看這個人的做事動機和目的。好人與壞人的真正依據,不是已成事實的行為,同時還有未成事實的動機。
審訊馬上“暫停休息”。
在場的人互相丟了個眼色,除了留下位膀大腰粗的警校畢業的大個頭警察外,大家都到另一房間去研究、請示、彙報“新的熱點、難點和焦點問題”了。
案情既然有了戲劇性的變化,就要及時調整新的“戰略戰術”。
過了也不知多長時間,剛才那幾位才回來坐好。
“馬罪人,你一共反映了二份材料。那份舉報‘查信品腐敗’問題的材料,看來事實基本都存在,就不追究這份材料了!”
審訊員表情溫和,不露聲色,沒有激動的表情。他慢吞吞地低聲說著。
毫無疑問,很可能聽到這一聲“炸雷”,布負浪與昔日的難兄難弟鬧翻了臉,並在火頭上把查的“老底”合盤端給了辦案人員。用布的口頭禪來形容,即“你不仁,我也不義了!”
公安二處的裏夫林科長傳達完“上級”的指示後,馬罪人感到一頭霧水和大惑不解。既然查的問題都基本存在,那至今為什麼仍高高在上、享受著高官厚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