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陸道源一行三人在閣間吃酒,忽聞道上傳來聲響,三人循聲望去,卻見樓下菜攤旁有一夥人不知因何緣故打了起來,吳鉤見狀,當即笑道:“烏龜王八拳,這點斤兩哪能打死人?”聽到這話,阿鬼張望道:“這好像是一群人打一個哩。”
陸道源聞言眉頭一皺,果見地上倒有一人,正被他們拳打腳踢,吳鉤見了竟哈哈大笑道:“這人也是孬種,被打成這般熊樣還不還手!”這時見一小二前來上酒,陸道源向其問道:“何人在樓下喧嘩?”
那小二先是一怔,而後恍然道:“那是來收租子的,都是鄰鄉的後生,這條街的小販都歸他們管。”言畢,他又連忙問道:“是不是吵到幾位客官了?要不我給您換個座位?”
“收租子?”陸道源搖了搖頭,又問道:“他們是官府的人?”
“哈哈。”那小二聽了不禁笑出聲來,道:“客官您可真會說笑,官府的人怎會打扮成這等模樣,這些人都是跑江湖的……”他話未說完,便聽吳鉤喝道:“你這小廝好無禮,俺家兄弟與你說話,你竟敢嘲笑,是不是欠打!?”邊說著,他揚起拳頭,作勢要打。
陸道源見狀忙將那小二屏退,對吳鉤說道:“吳大哥,你這脾氣得改改,隨手打人可是觸了王法的。”吳鉤聞言嘿聲一笑,道:“這話你去跟下邊那夥人說吧,看他們怕不怕王法?”
這時阿鬼似是看出了什麼,言道:“原來是收租子的好漢。”說完他又咂咂嘴道:“這錢來的可真容易啊。”
二人聞言望向他,陸道源不解道:“你認識他們?”
阿鬼笑道:“這有哪個不認識,也就源哥你一讀書人不曉得他們來路,且與你說,樓下被打的那個沒料錯的話應當是個賣菜的,打他的那幾個就是來收租的了。”
“既是收租,合情合法,給他們就是,何須動手?”
此話一出,阿鬼先是一怔,而後轟然大笑,可他笑得片刻,忽見吳鉤也是滿臉茫然,不禁問道:“少東家,不會連你也不曉得吧?你可是有武藝的江湖人啊。”
聞聽此言,吳鉤老臉一紅,隨即揚手說道:“誰說俺不曉得了,你這廝好生聒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邊說著,他一記暴栗敲下,疼的阿鬼抱頭說道:“好,我說,這路是官家的,地是他們的,誰想在這裏擺攤,誰就得向他們交租。”
陸道源聞之一驚,問道:“為何?”
阿鬼撤開手道:“哪來的為何,自古以來就是如此,到哪做小生意,都有這種好漢管你。”
“那若是不給呢?”
“不給?”阿鬼聞言搖頭一笑,指了指下麵的人,道:“那就像他一樣咯,被人打個半死不活。”幾人正說著,樓下群毆之人忽然停手,卻見地上之人朗嗆站起,想是有所求饒。
但見那人從懷中取出些許碎銀,雙手供上,為首者大笑接過,與一眾打手揚長而去。
見得此情此景,一直默不出聲的吳鉤忽然眼前一亮,說道:“好買賣……好買賣哇!”
陸道源見狀一驚,正欲開口說話,卻聽他繼續說道:“就憑適才那幾個手腳無力的慫包都能收到銀子,倘若換成是俺,豈不是賺的比叔叔還多!”
聽到這話,阿鬼竟也附和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少東家你有這麼好的武藝,做好漢收租子再合適不過了!”
這時陸道源打斷道:“如你所言,則是地痞**,為人不齒的下作。”
此話一出,本還躍躍欲試的吳鉤不禁一怔,阿鬼卻又言道:“源哥,你這話可就不對了,誰說地痞**就不能做好漢啦,你們可知道胡拎港裏的鹽幫?”
“鹽幫?”二人齊齊望向他,阿鬼見狀故作神秘道:“料來你們也沒聽過,這鹽幫的幫主可是大有來頭,聽人說他同咱們這般年紀的時候也是在街上收租子,人家現在照樣吃香的喝辣的,城裏的百姓吃鹽,都得向他買。”
“說不定咱店裏的鹽糧也是向他進的呢,都說他是響當當的漢子,爭著搶著做他兄弟!”
吳鉤聞言,迫不及待問道:“那這位幫主想必武藝十分高強了?”
阿鬼回應道:“這個就不曉得了,大抵是沒有少東家你的武藝高吧。”
吳鉤聞之大悅,興奮地看向陸道源,卻見陸道源此時竟也沉吟起來,像是若有所思,阿鬼的話的確令他想起來一件往事,那便是兒時他曾在港中偷鹽被抓住一事。
那頓毒打至今記憶猶新,可此時想來是自己有錯在先,是以心下並無怨恨可言,隻是這個念頭卻是印證了阿鬼所言,據兒時所見,那鹽幫氣勢非同凡響,果是人多勢眾。
當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這幾日一直同阿鬼與吳鉤廝混在一起,難免染上了些許習性,再加上少年人本就耽於幻想,此時他竟暗暗想道:“或如施大哥所言,男兒應當安身立命,這種勾當雖有悖老先生之道,可是他……他不也說我是個小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