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人怎麼就能這麼壞呢,親侄子都舍得殺,以前吧,我覺得自己夠壞了,可人家比我還壞,他要錢有錢,要麵有麵兒,究竟圖個啥呦?”陸道源一夜無眠,聽著唐算盤的絮叨卻不回答,不知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總之是坐在階上一動不動。
次日一早,陸道源叫醒阿鬼母子,而後去尋吳鉤,他方進堂中,卻見吳鉤已醒,二人四目相視間,陸道源言道:“吳大哥,晨間有菜農入坊,我與阿鬼先去探路。”他見吳鉤不答,轉身便走,就在這時,吳鉤忽然出聲道:“等等。”
陸道源止步背對於他,隻聽吳鉤言道:“俺家叔叔不可能殺我,俺娘她老人家更加不可能同他害我。”陸道源聞言不語,片刻後才頭也不回的說道:“吳大哥,那姓唐的有一句話說的極有道理,他說商如柴,官如火,而咱們是羊……”言畢,他便離去,留吳鉤一人出神。
姑蘇有晨午夜三市,菜飯為保蔬菜新鮮,大多在晨市起攤,午市收業,陸道源三人趁郭外菜農湧入之際,遙望城門洞開,陸道源對他言道:“阿鬼,一會兒你先帶你娘出城,我與吳大哥隨後便到。”阿鬼一怔,道:“一起走就是了。”陸道源言道:“不行,咱們這夥人本就顯眼,大娘她老人家身子也不利索,人越多對咱們越不利。”
阿鬼聞言猶豫片刻,隻好點點頭,先行去接鬼母,陸道源侯在巷裏,隻待阿鬼折返,又向他吩咐了幾句,這才目送母子二人離去,眼見他們順利出城,陸道源這才心中一定,古怪的是那瞎老太婆從頭至尾鎮定自若,在阿鬼的攙扶下若無其事的離城而去。
唐算盤見狀奇道:“沒瞧出來這瞎婆娘也有幾分膽色。”
“該咱們了。”陸道源無暇顧及,立即拉著唐算盤折返東麓院中,他知曉吳鉤脾性,生怕對方一時衝動去尋家人對質,屆時自己幾人恐怕都難逃厄運,是以當見吳鉤尚在院中時,不由暗舒一口氣,當即便要去負他上背。
吳鉤這時忽然問道:“你那句話是啥意思?什麼商啊火啊的?”
唐算盤聞言一怔,而陸道源卻搖頭一笑,自覺多嘴,這句話他自己也隻聽懂了大半,至於那兩腳羊是何物至今不得而知,他又不願再與唐算盤求問,更何況吳鉤這個大老粗了。當下他也不再解釋,隻說道:“吳大哥,我陸道源絕無害人之意,至於究竟是何人讓咱們落得這般田地,咱們先離城再商議,可以麼?”
他看似是在與吳鉤商議,腳步卻從未停下,一路穿街過巷,趁著早市之機摸到城下,陸道源起步便想離城,這時唐算盤卻阻住去路,言道:“你就想這樣著背著他大搖大擺出城去?”
陸道源皺了皺眉頭,問道:“那你想怎樣?”
唐算盤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能一路被你騙到這兒,真是見了鬼了。”說罷,他四處張望起來,見不遠處有一菜飯正拉著一架牛車前行時眼前一亮,當即言道:“跟我來。”陸道源與他一道向那菜農走去,隻聽唐算盤叫住此人問道:“老漢,車上是菜?”
那菜農點點頭,回應道:“大裹裏的花果,青江,不是菜還能是什麼?”
“那太好了,我家少爺大病一場,趕巧回家補一補,你這車菜我們全要了!”
那菜農聞言一驚,上下打量了一眼唐算盤,見他穿著襤褸,不大信服道:“你全要了?”
唐算盤往袖裏一摸,取出一張交鈔來,晃了晃道:“大同莊的餃子,葉老爺也認的。”誰知那菜農見到這交鈔卻皺起眉來,搖頭道:“這是銀鈔?我家不使這玩意兒的,也不知去哪兒換,你有現銀嗎?”唐算盤頓時啞然,心想倒是忘了小販不使銀鈔,好在就在這時陸道源上前取出半兩碎銀,問道:“這些夠麼?”那菜農見到銀子頓時眉開眼笑,忙點頭道:“夠……夠……不過我這沒那麼多子兒來找你。”
陸道源道:“那不用找了,我背上這位少爺剛瞧完大夫,大病初愈,日行一善,我家住在城西,這麼多菜也帶不走,你驅車幫我們一並送出城去吧。”此話一出,那菜農不禁大喜,忙將幾人迎上車去,自己牽牛往城門走去。
晨間守城的差役是軍戶,與官差同宗不同源,又是大清早逢人探探也就給放了過去,陸道源三人坐的又是菜車,自然無人問津,待得出城,唐算盤低聲道:“你學的倒是挺快。”而陸道源卻向他伸出手來,唐算盤見狀一怔,問道:“作甚?”
“你的銀鈔呢?”
唐算盤麵色一變,咒罵道:“那是我的血汗錢,你想趁火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