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用光照亮人性的幽暗(代序)
艾雲
這幾天,一直都在閱讀杜璞君的小說集《月亮灼傷了誰》。每讀一篇都會有一陣感慨,真是想不到,在杜璞君書卷、儒雅的外表下,其內心,竟有著如此的沉重和憂慮。這差不多都要形成一道粘滯的暗流了,在暗流裏邊,蔓草扭結纏絆。他的筆觸,倔倔地伸向這暗流,他就是要打撈人性深處那些隱秘的、秘而不宣人的內容。這種打撈,是小說家的潛質。不如此,何以能摹狀和揭示人性生存的真相?
我想,在這裏,就不必一一去評說杜璞君收在這本集子裏的每篇小說了。我隻想說的是杜璞君小說創作在現實生活中的意義。
無疑,杜璞君非常關注當代人的生存現狀和精神處境,尤其擅長都市題材。但他偏偏要繞過人們早已熟稔的,在都市尋找機會奮鬥拚搏從而成為一個勝利者的題材,而執拗地去寫生存的另一麵。在高樓櫛比之間,穿牆而過的是一陣陣陰鬱的罡風;霓虹閃爍的夜空之下,多少人過著乏味、虛空、無奈的生活。更何況,這裏麵,還有著人與人之間的猜忌與傷害。人活得如此卑微和屈辱,某種精神麵貌顯出的是萎靡,甚至是猥瑣。人,你這是怎麼了?
杜璞君閱讀麵寬,有著較深厚的西方哲學與現代派文學的滋養。他在其小說創作中,無疑也藏著濃鬱的哲學意識。讀他的小說,總會讓我想起卡夫卡,想起卡夫卡的《城堡》。卡夫卡的小說裏邊,人物內裏總有那種扭曲、痙攣、顛躓的東西。而杜璞君在小說的謀篇布局,想要探究的正是,人類在麵臨某種生存困境時,大體是相通的。在《鏡囚》中,杜璞君寫人的分裂:項瞳是項影分裂的自我,前者對後者的懲罰,實際上是互為懲罰。杜璞君的小說,充滿了哲學意向,他差不多就要引述卡夫卡的話了:“我們摧毀不了這個世界,因為我們不是把它作為某種獨立的東西建造起來,而是我們誤入其中。說得更明白些,這世界是我們的迷誤。”
在一個迷誤的世界,難怪《月亮灼傷了誰》一篇,要詰問和質疑的,是那個叫嘯高山的對伊采薇苦苦等待和守望的價值何在?還有愛的忠貞這個詞嗎?不知道。
《罪我》一篇,寫的是人性在扭曲變形中,有時我們釀成的罪,或許正是無意識時犯下的。
《你名字不能叫莊周》一篇,交叉結構中,寫人的傷害,觸目驚心,並且連和解都不可能了。
背叛、分裂、傷害,試問,我們在現實生活中,誰沒有經曆過?隻是,我們很容易就將這些給遺忘了。小說家的杜璞君告誡自己不要輕輕滑過,不要遺忘,因為隻有往下追問、探究,人才可以看清自己的本相。當你看到這些人身上,也有自己揮之不去的影子時,你會驚懼地出一身冷汗。這時,你其實已經超越了那個卑瑣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