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迅速變得呆滯,連手上的動作也放緩了,最後佇立當場不言不動,仿佛木雕。
就算他道心通明堅定,也擋不住這麼多天魔同時入體。何況他現在已經走火入魔,心誌失守。天魔趁虛而入,飛快搶奪這具軀體的控製權。
他的腦海好像要炸開,偏能清清楚楚聽到馮妙君說出的每個字:“我說過,要教會你長生。這就是最便捷的法子。”
燕王張口,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不,不要了!”
“被天魔吞噬,變作我們的一部分,你就能永存不滅了。”馮妙君的笑容在他眼裏看來,毛骨悚然,“你看,交易就是交易,我說到做到。”
燕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神智徹底消失之前,他突然記起曹卜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和天魔做交易的,都沒有好下場。
見他突然佇立不動,女魃舒了口氣,站開兩步。
要攔住入魔的燕王並不容易,饒是她銅皮鐵骨,渾身上下也平添無數傷痕。
就在這時,雲崕懷裏那根樹枝,葉片上最後一點綠意也消失不見。
它終於耗盡了蘊含的全部神力。
緊接著,枝葉都化為齏粉。
本非人間之物,不應長留於世。
馮妙君沒有再多看燕王一眼。她抬高右腕,袖子就滑落下來,露出粉嫩嫩一截藕臂,以及——
以及腕上戴著的一隻手鏈。
這鏈子稀鬆平常,材質雖好,看起來卻配不上堂堂一國之君。
她的身份,值得更好、更華貴的飾品。
但它跟隨馮妙君的年頭太長了,從逃亡禁忌之海到登基為王,她一直戴到了現在。
這是養母徐氏所贈。
多少年來結發而眠,雲崕也見過這條手鏈,正中間那顆圓珠上有個古怪的圖案,像一棵樹,然而很抽象。如果這麼孤立地看,沒有多少人能認出它是什麼東西。
然而這個圖案,其實現場還有一個:
就鐫在祭壇的鑊身上。
這隻祭壇上繪有繁複的畫卷和符文,如果全拓下來看,那是包括了花鳥蟲魚人獸在內的世間萬物,都麵向中央頂禮膜拜的畫卷。
被供在正中央的,就是那棵樹,隻不過它更大、更完整,線條更多也更生動。
方才,這個圖案就被雲崕的血染紅,那棵樹的輪廓被勾載得清晰無比。
馮妙君取下手鏈,一把拽掉圓珠,將它丟進了祭壇裏去!
這顆珠子有古怪,她琢磨很多年了,也沒研究出它到底是個什麼材質。徐氏隻說自己是從發賣會上買來,瞧著有眼緣而已,再具體便不知了。
身為新夏女王,馮妙君接觸過的奇珍異寶和古怪材料也不知有多少,甚至新夏也網羅無數能人巧匠,但從來沒人能告訴她,這珠子是個什麼玩意兒。
修成天魔秘術後,她也曾經往裏麵探入神念,然而觸目所及隻有一片青翠。
這裏麵飽蘊力量,龐沛、柔和,可她根本無從解析起。
對大道了解越深,她就越發覺得,這不該是屬於世間之物。
直到今日此時,燕王的做法給了她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