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古窯場漫步(1 / 1)

東方陶瓷古鎮的古窯場,是我心中的世界第九奇跡!

漆水蜿蜒,從黃土的溝壑裏破出一條生命之溪,蹣跚南去,穿過崎嶇,繞過突兀,在一這裏陡然顯得開闊。河沿台地,高高低低,不能稱作是岸的黃土坡沿夾擠著它,在那刀砍的土墁坎塄下,埋著一片升騰的烈煙,一片黃土的神奇。許是這個緣故,這裏很少有草,很少有樹,隻有拉瓷皿的騾子、毛驢……踏實的坡沿,隨漆水消失在遠方,那蹄印踩出的小徑,很古很古;隻有南北來去的風吹吹打打,日夜發出風吹樹葉的聲響,似乎是那過去的時代穿透時空的沉重歎息……這便是黃堡鎮的古窯場了,走在這裏,似窯能感到瓷的韻律,聽到瓷珍在心底發出叮叮的青春音響,斜陽在天,無盡的瓷片在黃土裏泛著星星點點的折光,四野是有紅有綠有白有藍的,卻方最終化成了一個色彩--黃土色,連這裏的地名也帶著霎黃土風情:黃堡,黃土地上的陶堡,在你的四周,有陶古甕陶罐壘起的崖崖坎坎,別具一格;而在你的腹地,在鎮那漆水兩岸的坡沿底一下,埋藏著數百年甚至上千年未紀見天日的十裏窯場,埋藏著千年青瓷古珍,埋藏著用煤事燒瓷的曆史--文字碑刻記載,由晉而元;考古發掘出土證明,由唐而明:一部多麼恢弘多麼有氣勢的古陶瓷史!

無需再去破解千古之謎,那精比琢玉、巧若範金的耀州窯青瓷,就產在這裏,產在黃堡;無需去論證那唐164三彩產地之爭,唐三彩的故鄉,也在這裏;無需去探尋陶瓷燒造燃料之謎,這裏從後唐五代開始就用煤炭燒製陶瓷了,這是又一個中國之最……當你來到這古窯場,當你走進那新構建的耀州窯博物館,走進耀州窯遺址保護大廳,走進唐三彩遺址保護大廳,你會看到那一枚枚破碎的瓷片,在這裏重放異彩,你會看到那一座座遺存的窯爐,在訴說一睡千年的幽夢,你會看到一件件破碎的瓷魂,在演繹火與黃土的裂變、窯變、嬗變……

唐代、五代、宋代、元代……

窯爐、作坊、晾坯場,煤塊……

黑釉塔式罐、三彩龍頭、三彩宅居、青瓷倒流壺、青釉刻花紋尊……

仿佛右一個巨大的東方陶瓷藝術寶庫,讓人隻能欣賞不能窮盡,隻能陶醉不能自己,隻能流連不忍離去。

我喜歡在這漆水的灘塗徜徉,在這十裏窯場的凹穀憑吊,在二台地三台地之間徘徊,一步一步尋覓唐宋陶魂,古匠遺工,想擷取不死的瓷葉一枚,用心靈感受逝去歲月的沉吟。這不是一個遠去歲月的夢幻,而是一部真實的曆史:一個個中世紀的陶坊,一群群挖泥作瓷的匠工,一座座烈焰升騰的窯爐……年年代代,層層疊疊,蜿蜒連亙,何等壯觀?一代一代,相沿了數百年,又是何等的輝煌?漆水自此變得細小了,那是汰洗瓷土流失的泥沫淤塞的;漆水河床愈來愈寬了,那是神火與窯變將瓷土變成了青翠透亮的青瓷,為趕腳的馱夫拉走了,被皇家的驛馬送走了,為官家的大車拉走了,順海上絲綢之路漂走了…

這便是北方的驕傲,這便是中華文明的驕傲。而這一切的一切,此刻,就在我腳下,我的眼簾、我的呼吸與我的心動,此刻正在為你輕輕歎息:你是如何成了一片陶土的墓地的呢?凹穀裏我覓見了文化層顯現的褐黑與焦紅,這不是曆史的密碼麼?不難想象,使你產生窯變產生神奇的是火,而令你隳毀沉淪的亦是火。火能創造,亦能毀滅!史書也是這樣記載的,是戰亂與兵燹的浩劫使你毀滅、沉淪,站在這裏,我眼前似浮現金元狼棄豕突的鐵騎,燃燒的狼煙,十裏窯場成了戰場,多少作坊焚毀了,多少窯爐傾圮了,多少珍瓷破碎了……若說陶鎮陶場,再沒有比你蒙有更厚煙土塵垢的了;若說是珍瓷貢瓷稀世之瓷,再沒有比你經曆更深更多苦難的了。或許那些陶工陶匠的血,已凝固在地下的窯場,他們不死的靈魂,已化作那些能令鬼神為之泣淚的每一件富有生命的瓷珍了;然而,一件碎了的瓷珍,能夠複原,一部悲壯的曆史中斷了,卻不能續上了……

風在吹著我的發絲、我的衣裳,這風也曾吹過古窯爐的焰火吧?殘陽如血,漸漸西沉,黃土地上一片橙紅,也如”烈煙中發“的神奇色彩吧?當年十裏窯場的壯觀是不能恢複的了,但足令人欣慰的是,雖然”世道平、黃河清“我無緣見識,但我見到了十裏古窯場在一步步向世人撩開了它神秘的麵紗。應該在這裏建一座陶瓷公園,讓人們熟悉這一片古老而又充滿著智慧與創造曆史的土地,讓人們永遠記住曾經輝煌的東方陶瓷古鎮。

走著那很古很古的黃土小徑,漫漫的似無盡處,仿佛走過了好幾個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