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傳說和信仰,都是曆史生活的折射和反映。
公元2005年臘月,在陳爐陶瓷廠長達三十多米的作坊窯洞前進行了一場民間祭祀窯神的活動,這是應陝西電視台“臘月正月”節目組的邀請,為拍攝這個東方陶瓷古鎮的民俗而組織的,許多老窯工多少年沒有聽見“祭窯噦”這樣悠長悠長的吆喝聲,仿佛一下變得年輕了。
探索一下東方陶瓷古鎮窯神廟的起源、窯神的本末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我在陳爐的灣裏,專程尋訪過西社窯神廟的遺址。陳爐的窯神廟有東社、西社兩處,東社的原在上街北頭,今已不可尋。立地、上店,原也都有窯神廟,但是亦已不可尋。據民間古老相傳,陳爐地區的瓷窯窯神廟有五六座之多,今天能夠看到窯神廟碑文碑刻的,就有近十種,研究一下也是很有意義的事情。
窯神是民間崇拜的一種形式,古代民間百姓以為寄予神佑,可以百業興旺。窯神就是陶瓷業的護佑神。黃堡的窯神廟,我們能夠了解到的情況不多,據《宋耀州太守閻公奏封德應侯之碑》告訴我們,黃堡的窯神廟在宋代熙寧年間之前就有了,明嘉靖三十七年《耀州誌》記載廟名紫極宮,“祀其土神”。“土神”為何人未載。後來耀州太守閻(充國)因上書宋神宗趙瑣,請封土山神為“德應侯”,被趙瑣下詔恩準,土山神才因此“廟食終古”,紫極宮就成了“德應侯廟”。不過晉代陶祖柏林,因為給黃堡人“傳火窯甄陶之術,由是匠士得法,愈精於前”,黃堡的陶瓷業才得以發展,所以柏林一直在被黃堡的陶瓷匠士供奉著的。到宋代仍“民到於今為立祠堂”,祠堂是古人祭祀祖宗或者先賢的地方,在北宋元豐七年德應侯碑立石時,祠堂被移到了“(德應)侯之廟中”。可以這樣認為,黃堡最初紀念的陶祖也罷、窯神也罷,“土神”是以真實的先賢為祭祀對象的,那個先賢就是在北方傳授陶瓷藝術的大師柏林,因為年代的久遠,其真實姓名往往難於讓人記取,而“土神”、“窯神”就易記難忘了,柏林其實就是那個稱作“土神”的人,就是後來的窖神。因為這樣,同時代的榆次、介休、湯陰、修武等地窯場,才紛紛來黃堡“觀其位貌,繪其神儀”,在自己的窯場建起了祭祀柏林(柏靈)的廟宇,以神佑一方陶瓷業。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雖然是被大宋皇帝敕封為“德應侯”的黃堡“土山神”,當時的外地窯場的陶人工匠來到了黃堡,也方對他不加理會。
《宋耀州太守閻公奏封德應侯之碑》是中國最早記載古有陶瓷史料文獻的碑刻,柏林是中國最早的陶瓷行業的鎮窯神。黃堡鎮陶祖柏林的故事可以讓人這樣認為,人們紀最初建祠堂紀念柏林是因為他對黃堡鎮陶瓷的貢獻,當事後來民間崇拜發展到一定的時候,人們特別是地方官員,以為一個工匠,不足以佑護一方,於是窯神就轉化為另一種神化的形式存在了,比如宋代的土山神。
陳爐的窯神廟,是從黃堡遷移來的,明嘉靖《耀州誌》記得明明白白,“其地(黃堡)不陶,陶於陳爐,陳爐複廟祀德應侯如黃堡”。該誌所記之廟,在陳爐何處,沒有記載。當時陳爐地區是怎樣祭祀窯神的也不得而知,但是黃堡的陶祖是柏林,作為黃堡鎮耀州窯的當地神祉,同時為從黃堡鎮遷移而來的陶瓷工匠們所祭祀是無疑的。
立地鎮後修的窯神廟碑記說,“黃堡碑雲,柏林及土山二神,熙寧中敕封窯神是也,是不可無祀,乃仍舊製,繼增其像,夫製器前,民命封作陶正祀之。”這也是對“陳爐複廟祀德應侯如黃堡”的一種注釋,但是這個廟是立地鎮的窯神廟而不是陳爐的,時間已經在明嘉靖年間以後了,說明《耀州誌》記載的窯神廟還不是這一座。而在這裏禾是被“民命封作陶正”來祭祀的,是相對旁、於德應侯是“敕封”而言。陶正是管理陶瓷的官員,傳謊黃帝時就有寧封子作陶正之說,傳說他也是陶器的發一明者。如果這樣,將柏林封作“陶正”是比較貼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