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
二十三年春,杞孝公卒。晉悼夫人喪之1.平公不徹樂2,非禮也。禮,為鄰國闕3.
1晉悼夫人:晉平公母,杞孝公之妹。2徹:撤去。3闕:去。指撤樂。杞孝公於晉平公為舅甥,但諸侯不服期年之喪,故以鄰國責之。
陳侯如楚1.公子黃訴二慶於楚2.楚人召之。使慶樂往3,殺之。慶氏以陳叛。夏,屈建從陳侯圍陳4.陳人城,板隊而殺人5.役人相命6,各殺其長,遂殺慶虎、慶寅。楚人納公子黃。君子謂慶氏不義7,不可肆也8.故《書》曰:“惟命不於常9.”
1如楚:朝於楚。2二慶:慶虎、慶寅。二慶譖公子黃,黃奔楚以自明,見二十年《傳》。3慶樂:二慶之族。二慶畏誅,不敢自往,故使樂往。4屈建:楚莫敖。5板:築城的夾板。隊:同“墜”。6命:告。7謂:以為,認為。8肆:長。指長久。9“惟命”句:引文見《尚書·康誥》。謂天命無常,唯助有德之人。
晉將嫁女於吳,齊侯使析歸父媵之1,以藩載欒盈及其士2,納諸曲沃3.欒盈夜見胥午而告之4.對曰:“不可。天之所廢,誰能興之?子必不免5!吾非愛死也6,知不集也。”盈曰:“雖然,因子而死,吾無悔矣。我實不天7,子無咎焉。”許諾。伏之8,而觴曲沃人。樂作,午言曰:“今也得欒孺子9,何如?”對曰:“得主而為之死,猶不死也10.”皆歎,有泣者。爵行11,又言。皆曰:“得主,何貳之有?”盈出,遍拜之。
四月,欒盈帥曲沃之甲,因魏獻子以晝入絳12.初,欒盈佐魏莊子於下軍13,獻子私焉14,故因之。趙氏以原、屏之難怨欒氏15,韓、趙方睦。中行氏以伐秦之役怨欒氏16,而固與範氏和親。知悼子少17,而聽於中行氏。程鄭嬖於公18.唯魏氏及七輿大夫與之19.
樂王鮒侍坐於範宣子20.或告曰:“欒氏至矣!”宣子懼。桓子曰21:“奉君以走固宮22,必無害也。且欒氏多怨,子為政,欒氏自外23,子在位,其利多矣。既有利權,又執民柄24,將何懼焉?欒氏所得,其唯魏氏乎!而可強取也25.夫克亂在權,子無懈矣。”
公有姻喪26,王鮒使宣子墨縗冒絰27,二婦人輦以如公28,奉公以如固宮。
範鞅逆魏舒,則成列既乘,將逆欒氏矣。趨進,曰:“欒氏帥賊以入,鞅之父與二三子在君所矣29,使鞅逆吾子。鞅請驂乘。”持帶30,遂超乘31,右撫劍,左援帶,命驅之出。仆請32,鞅曰:“之公。”宣子逆諸階,執其手,賂之以曲沃33.
初,斐豹,隸也,著於丹書34.欒氏之力臣曰督戎35,國人懼之。斐豹謂宣子曰:“苟焚丹書,我殺督戎。”宣子喜曰:“而殺之36,所不請於君焚丹書者37,有如日!”乃出豹而閉之38,督戎從之。逾隱而待之39,督戎逾入,豹自後擊而殺之。
範氏之徒在台後40,欒氏乘公門41.宣子謂鞅曰:“矢及君屋42,死之!”鞅用劍以帥卒43,欒氏退,攝車從之。遇欒樂44,曰:“樂免之45.死46,將訟女於天。”樂射之,不中。又注47,則乘槐本而覆48.或以戟鉤之,斷肘而死。欒魴傷。欒盈奔曲沃。晉人圍之。
1媵(yìnɡ)之:送陪嫁之女。媵:古代貴族女子出嫁時陪嫁或隨嫁的人。2藩:有遮蔽的車。3曲沃:欒盈食邑,在今山西聞喜縣東北。4胥午:曲沃大夫。5不免:不免於死。
6愛:吝惜。7不天:不為天所佑。8伏:藏匿。9欒孺子:欒盈。10不死:謂雖死猶生。11爵行:舉爵(酒杯)行酒之後。12魏獻子:魏舒。絳:晉都,在今山西侯馬市。13魏莊子:魏絳,魏舒之父。14私:相親愛。15“趙氏”句:趙莊姬譖原同、屏括,而欒氏為之作證,原、屏因而被殺,事見成公八年《傳》。16“中行氏”句:十四年,晉伐秦,欒黶不從荀偃之命。17知悼子:荀盈。荀朔之子,荀罃之孫。襄公十四年《傳》:“於是知朔生盈而死,盈生六年而武子卒。”知武子荀罃死於襄公十四年,至此年荀盈十七歲。18程鄭:荀氏別族。
19七輿大夫:官名。20侍坐:陪坐。範宣子:士匄,晉中軍主帥。21桓子:樂王鮒。22固宮:襄公之宮。其宮完固,故據之以守。《國語·晉語八》:“範宣子以公入於襄公之宮。”23自:在。24民柄:指賞罰之權。25強取:謂以武力強製之。
26姻喪:杞悼公(晉平公舅父)之喪。27墨縗(cuī):穿黑色的喪服。縗:同“衰”。喪服之上衣。冒絰(dié):以絰蓋其首。絰:喪服所係麻帶。在首為首絰,在腰為腰絰。28二婦人輦:與二婦人同車。29二三子:晉之大臣。30帶:綏。手挽之以上車之繩。31超乘:跳上魏獻子車。32仆請:駕車者問往何處。33“賂之”句:許以欒氏邑予魏舒。34丹書:以丹(紅色)書其名於簡牘。35力臣:力士。36而:如。37“所不”二句:如果不請求國君焚毀丹書,日神可以為證。所:如果。
38閉之:閉之於宮門之外。39隱:短牆。40台後:公台之後。41乘:登。42“矢及”二句:謂欒氏之箭若及於晉侯之屋,則汝以死抵罪。43“鞅用”三句:謂範鞅既以步戰擊退欒氏,複登車以逐之。攝:通“躡”。《方言》卷一:“躡,……登也。”
44欒樂:欒盈之族。45免之:謂勉力事其主。46“死”二句:即使欒樂死了,自己仍訴其罪於天。47注:扣箭於弓弦。
48則:而。乘:蹈。槐本:槐樹之根。
秋,齊侯伐衛。先驅1:穀榮禦王孫揮,召揚為右。申驅2:成秩禦莒恒,申鮮虞之傅摯為右3.曹開禦戎4,晏父戎為右。貳廣5:上之登禦邢公,盧蒲癸為右。啟6:牢成禦襄罷師,狼蘧疏為右。胠7:商子車禦侯朝,桓跳為右。大殿8:商子遊禦夏之禦寇,崔如為右,燭庸之越駟乘9.自衛將遂伐晉。
晏平仲曰:“君恃勇力以伐盟主,若不濟,國之福也。不德而有功,憂必及君。”崔杼諫曰:“不可。臣聞之,小國間大國之敗而毀焉10,必受其咎11.君其圖之!”弗聽。陳文子見崔武子12,曰:“將如君何?”武子曰:“吾言於君,君弗聽也。以為盟主13,而利其難。群臣若急,君於何有14?子姑止之15.”文子退,告其人曰:“崔子將死乎!謂君甚16,而又過之,不得其死17.過君以義18,猶自抑也,況以惡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