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侯遂伐晉，取朝歌19.為二隊20，入孟門21，登大行22.張武軍於熒庭23，戍郫邵24，封少水25，以報平陰之役26，乃還。趙勝帥東陽之師以追之27，獲晏犛28.八月，叔孫豹帥師救晉，次於雍榆，禮也。
1先驅：前鋒。2申驅：繼前驅之後的軍隊。3傅摯：申鮮虞之子。4禦戎：禦齊侯之戎車。5貳廣：齊侯之副車。
6啟：左翼。7胠：右翼。8大殿：後軍。9駟乘：為車右之貳。即四人共乘一車，設兩名車右。10間：伺機。敗：災禍。指內亂。毀：敗。11咎：災禍。12陳文子：陳須無，陳完之孫。崔武子：崔杼。13以為盟主：以晉為盟主。14君於何有：何有於君。謂將弑君以取悅於晉。15止：待。《爾雅·釋詁下》：“止、徯，待也。”16“謂君”二句：弑君之惡，大於伐盟主。
17不得其死：不得善終。18“過君”三句：在道義上勝過國君，尚且應該自我抑製，何況是作惡超過國君呢？抑：抑損。19朝歌：晉邑，在今河南淇縣東北之朝歌城。20二隊：二路。
21孟門：太行隧道，在今河南輝縣西。22大行：山名。即太行山。23張武軍：謂作軍壘。此武軍與昭公十三年之武軍同。熒庭：晉地，在今山西翼城縣東南七十五裏，距晉都不過百裏。
24郫（pí）邵：晉地，在今河南濟源市西。25封：聚晉屍而封之，以為京觀。少水：即沁水。黃河支流，源出山西沁源縣東北羊頭山，南流經安澤縣，又經河南武陟縣入黃河。26平陰之役：見十八年《傳》。27趙勝：趙旃之子。東陽：泛指太行山以東之地。28晏犛：齊大夫，晏嬰之子。
季武子無適子1，公彌長，而愛悼子2，欲立之。訪於申豐3，曰：“彌與紇，吾皆愛之，欲擇才焉而立之。”申豐趨退。歸，盡室將行4.他日，又訪焉，對曰：“其然5，將具敝車而行。”乃止。
訪於臧紇，臧紇曰：“飲我酒，吾為子立之。”季氏飲大夫酒，臧紇為客6.既獻7，臧孫命北麵重席8，新樽絰之9.召悼子，降，逆之10.大夫皆起。及旅11，而召公勦12，使與之齒13.季孫失色14.
季氏以公勦為馬正15，慍而不出。閔子馬見之16，曰：“子無然17！禍福無門，唯人所召。為人子者，患不孝，不患無所18.敬共父命，何常之有？若能孝敬，富倍季氏可也19.奸回不軌20，禍倍下民可也。”公勦然之。敬共朝夕21，恪居官次22.季孫喜，使飲己酒，而以具往23，盡舍旃24.故公勦氏富，又出為公左宰25.
孟孫惡臧孫26，季孫愛之。孟孫之禦騶豐點好羯也27，曰：“從餘言，必為孟孫28.”再三雲，羯從之。孟莊子疾，豐點謂公勦：“苟立羯，請讎臧氏29.”公勦謂季孫曰：“孺子秩，固其所也30.若羯立31，則季氏信有力於臧氏矣。”弗應。己卯32，孟孫卒。公勦奉羯立於戶側33.季孫至，入，哭而出，曰：“秩焉在？”公勦曰：“羯在此矣！”季孫曰：“孺子長。”公勦曰：“何長之有？唯其才也34.且夫子之命也35.”遂立羯。秩奔邾。
臧孫入，哭甚哀，多涕36.出，其禦曰：“孟孫之惡子也，而哀如是。季孫若死，其若之何？”臧孫曰：“季孫之愛我，疾疢也37.孟孫之惡我，藥石也38.美疢不如惡石39.夫石猶生我40，疢之美41，其毒滋多。孟孫死，吾亡無日矣42！”孟氏閉門，告於季孫曰：“臧氏將為亂，不使我葬。”季孫不信。臧孫聞之，戒43.冬十月，孟氏將辟44，藉除於臧氏45.臧孫使正夫助之46，除於東門，甲從己而視之47.孟氏又告季孫。季孫怒，命攻臧氏。乙亥，臧紇斬鹿門之關以出48，奔邾。
初，臧宣叔娶於鑄49，生賈及為而死50.繼室以其侄51，穆薑之姨子也52.生紇，長於公宮。薑氏愛之53，故立之54.臧賈、臧為出在鑄55.臧武仲自邾使告臧賈56，且致大蔡焉57，曰：“紇不佞58，失守宗祧59，敢告不吊60.紇之罪，不及不祀61.子以大蔡納請，其可62.”賈曰：“是家之禍也，非子之過也。賈聞命矣。”再拜受龜，使為以納請63，遂自為也64.臧孫如防65，使來告曰：“紇非能害也66，知不足也。非敢私請67.苟守先祀68，無廢二勳69，敢不辟邑70！”乃立臧為。
臧紇致防而奔齊。其人曰71：“其盟我乎72？”臧孫曰：“無辭73.”將盟臧氏，季孫召外史掌惡臣74，而問盟首焉75.對曰：“盟東門氏也76，曰：‘毋或如東門遂，不聽公命，殺適立庶77！’盟叔孫氏也，曰：‘毋或如叔孫僑如78，欲廢國常，蕩覆公室！’”季孫曰：“臧孫之罪，皆不及此。”孟椒曰：“盍以其犯門斬關79？”季孫用之。乃盟臧氏曰：“毋或如臧孫紇，幹國之紀80，犯門斬關！”臧孫聞之，曰：“國有人焉81！誰居82？其孟椒乎！”
1季武子：季孫宿。適子：嫡子，正妻所生之子。2悼子：名紇。3訪：謀。申豐：季氏屬大夫。4盡室：盡攜家中財產。5其然：若是如此。其：表示假設。6客：上賓。7獻：進酒於客曰獻。8臧孫：臧紇。北麵：居北向南。重席：二重席。《儀禮·鄉飲酒禮》：“席於賓東，公三重，大夫再重。”9新樽絜之：用新酒杯，又加洗滌。絜：同“潔”。10降，逆之：臧紇下階迎悼子入坐。11旅：旅酬。依次行酒曰旅。12公勦：即公彌。13使與之齒：使公勦從庶子之禮，列在悼子之下。14季孫失色：恐公勦不從。15馬正：家司馬，掌卿大夫采邑之兵眾、車馬、兵甲之政令。16閔子馬：閔馬父。17無然：不要如此。
18無所：沒有地位。所：處。指地位。19富：通“福”。季氏：指悼子。20奸回：奸邪。回：邪。不軌：不法。21朝夕：謂朝夕向父親問安並關心其膳食。22恪：恭敬。官次：官位。次：位列。23具：饗宴之具。24旃：“之焉”的合音。25為公左宰：為魯君之左宰。26孟孫：孟孫速，即下文之孟莊子。27禦騶：主駕馬車之官。羯（jié）：孟莊子庶子。28必為孟孫：謂為孟孫繼承人。29請讎臧氏：使孟氏與公勦共怨臧紇。讎：同“仇”。30固其所：謂本自當立。所：宜。31“若羯”二句：謂若廢秩而立羯，則季氏實有功於孟氏。臧氏：當為“孟氏”之誤（用王引之說）。32己卯：十一日。33“公勦”句：謂公勦奉羯為喪主。《禮記·檀弓下》：“大夫之喪，庶子不受吊。”又《曾子問》雲：“喪無二孤。”34唯其才也：季孫廢勦立悼子，雲欲擇才而立之，故公勦以此答之。35夫子之命：謂孟莊子遺命。此為假托。36涕：淚。37疾疢（chèn）：敦煌寫本（S暢133）作“美疾”。疢：病。38藥石：與下文“惡石”相對，指砭（古代針刺療病之石）。藥：療。39“美疢”句：無論何種疾病，均使人受傷害，藥石則可以治病。40“夫石”句：謂惡石猶可去病，使人得生。夫：那。41“疢之”二句：疾病之美者，使人不覺其苦痛，而害人益甚。42無日：謂即至。43戒：為戒備。44辟：穿藏，挖掘墓穴。45藉：借。除：除徒。清除道路之役徒。46正夫：常設之役徒。47“甲從”句：臧孫使甲士隨從視察役徒除道。48鹿門：魯都南城之東門。關：閉門之橫木。即門栓。49臧宣叔：臧孫許。鑄：國名，在今山東肥城市南大汶河北岸。50鑄女死。51侄：指侄女。52穆薑：宣公夫人，成公之母。姨子：姨母之女。53薑氏：即穆薑。54立之：立為宣叔之嗣。55出在鑄：出居舅家。56臧賈：臧武仲嫡長兄。57大蔡：大龜。58不佞：不才。59失守宗祧（tiāo）：不能祭祀宗廟。宗祧：宗廟。遠祖為祧。60不吊：不善。61及：至。不祀：謂不立後嗣。62其：將。63使為以納請：臧賈使臧為納蔡（大龜）為自己關說。64遂自為也：臧為不為賈請，而為己請。65防：東防，臧氏食邑，在今山東泗水縣東二十八裏。66“紇非”二句：言臧孫無意作亂，隻是中人圈套。知：同“智”。67非敢私請：言為其先人請。68先祀：先人之祭祀。69無：不。二勳：臧文仲、臧宣叔。70辟邑：謂讓出防地。71其人：謂從人。72其盟我乎：他們會因我出奔而盟誓嗎？謂列數其罪，盟諸大夫以為戒。73無辭：沒有合適的誓言。臧紇之罪在廢長立少，而季孫與之同罪而不敢言。74外史：官名。75盟首：盟誓之首要內容。也即臧紇之主要罪狀。76東門氏：公子遂，字襄仲。莊公之子，僖公之弟。居東門，因以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