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我的新曆史小說是後現代小說,它給人全新感覺,味醇且美,力巨思深。它表達的雙重美境使之超越了傳統曆史小說的“故事文體”,而以“詩化文體”代之。當然其故事性與戲劇性同時又加強了,而且它從網絡的虛擬性身上反觀並更加肯定了文字作品給人類可能帶來的極端虛擬美感,從而給讀者帶來了親切的虛無感與真實的現場感受。當代小說當然已不僅僅是講故事,從我開始,曆史小說也不再是曆史故事。由此引起一係列變異,如書中的傳主可能不隻一個,小說語言更詩化、戲劇化、虛擬化,敘事更飄渺,抒情更雅致而炙熱,等等,這些都可以從本書看出來,它與傳統曆史小說概念不同。我用現代小說的手法寫曆史小說,並繼承傳統曆史小說的章回體裁與演義風格。
在寫作態度上我提倡“性情化寫作”。做人要做性情中人,寫作要寫性情之作,我一向這樣要求自己。性情中人寫性情之作,豈不美乎!必大補宇宙元氣。中國的“性情傳統”應在新世紀大放異彩。
所謂“性情化寫作”很簡單,那就是本著性情寫作,一切由著自己的心。“性情”二字極珍貴,它是情中性,又為性中情,情性和合,人欲盡得;性情雙修,大道悠悠,不可以輕言之。
在寫作時,如果我們性情不暢,那麼寫作必不能成。隻有在靈氣暢通、性情暢快時,我們的寫作才可能實現並盡可能出彩。寫作其實就是一次心性的投放過程,它的完成程度與創造程度完全取決於我們性情的流露。無性情則無作品。我的“有情工具、無情寫作”理論,是說作為寫作工具的作者他必須是有情的,而寫作本身因為受控於太虛與幻境中人(書中人),它是“絕對理性”的(指受某種指令進行程序化操作),因此是冷冰冰的,無情的。但正因為寫作是“無情”的,寫作者才特別“有情”。他意識到自己的全部意義在於作為工具本身——人是人性的試驗品,作家是寫作的工具,那麼他一旦不再悲愴於自己僅僅作為工具而非事件起源或終極目的,將會更加豁達地熱愛自己的工具身份。他更加有情,他的性情超乎人性之上。他物化,他是大我,他有大愛,他追求大美。性情化寫作使他的文思與人性無限放大,其作品吞吐宇宙,出入大荒,能量無盡釋放。杜甫詩雲:“日月籠中鳥,乾坤水上萍”,言世界之有限,而性情之暢可使天出九重,人出三界,心智合一,永享思維之靈境。佛家言“智海”、“性天”,吾言皆從“情”出。
提倡“性情化寫作”的同時我提倡“精細化寫作”,很簡單:那就是多寫、多改,精雕細琢。任何一部大氣的作品必有其精細的一麵作為支撐,這就像本書中的祖逖既為粗獷的豪士亦為情感豐富的男人一樣。
精耕細作的土地更適合作物生長,精雕細琢的寫作會豐收更多的思維果實。
這種精細化寫作的態度實來源於我們對寫作的熱愛,對文學的熱愛,對語言的熱愛。我現在除了留意學習各種文學語言、學術語言外,還特別注重觀察各種口語,學習各種非文學語言,如日常生活中的便條、留言條;新聞;商業廣告;法律條文;行政文件等等,細看細想都非常有意思,各有文體之妙,各盡文思之奇,皆可兼容並包轉化而入我筆下。文學語言隻不過是人類語言中的一種罷了,真正的語言大師要精細到留意自己的臨終遺言如何表達。請記住:通過精細化地思考與寫作,沒有什麼意思不可以表達。古人雲:“言盡意”,真我師也。鬱達夫極其推崇日記與書信這兩種文體,現在我更感動於火車站裏留言板上的短句,更留意於街頭電線杆上貼的尋人啟事或租房啟事,它們也許蘊藏更多東西,更富有性情。文體必須解放,寫作必須開闊。而在眾體皆備、眾妙將成的狀態下,我們的性情化寫作必須進行精細化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