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1 / 1)

爹死了,死得很慘。娘哭得死去活來,還是因為白酒,他那天去了一個徒弟家,喝多了,本來在徒弟家的床上睡著了,睡就睡了。那知到了半夜,他居然一個人偷偷爬起來,發動了他的“幸福250”回家了,娘哭著說我是知道你從不在別人家過夜的。他是在回來的路上出的事,我們一點準備都沒有。

那夜異常的黑,我閑著沒事,早早的息了。夜裏做了一個怪夢,我夢見了林南的姐姐。還是那麼漂亮,她衝著我笑,就是不說話。

林南是有個姐姐的,很漂亮,梳著黑黑的大辮子,一直拖到屁股後麵。他姐姐炒一手的好菜,我特別喜歡吃,她對我也很好。於是,我就跟著林南後麵也喊她姐姐。

姐姐護著弟弟,很是無私。很多人家生姐姐就是為了帶弟弟的,所以姐姐們的文化程度一般都不高,讀到五年級就算高的了。林南姐姐也就讀到三年級,下半學期還沒上完。有個姐姐多好。娘沒給我生姐姐,我羨慕林南。

林南姐姐死的時候,村裏人都去看了,我也去了。她是自己上吊死的,舌頭伸得很長,一直拖到了下巴,地上還有她的一灘尿跡,幹了。

我並不驚訝姐姐的死,我知道她遲早要死的,隻是個時間的問題。因為每天在上學的路上林南都要提到他姐姐。

姐姐以前很好,就因為去了一趟外婆家,路上碰到了“鬼”,至於是什麼鬼,林南沒說清楚,我更說不名字來。她回來整天就想著死。林南爹請了很多和尚和道士給她看病,都不見效,時間久了,大家也放鬆了戒備。果然她真死了,而且選擇了這麼一種非常經濟的死法。

爹根本沒回家,徒弟說明明回來的,還睡了一覺呢。娘找爹,我也找爹,徒弟仍說他回來了,我們說沒回,回了我們發什麼神經還找呢?他和我們一起找,最後全村的人都來幫我們找。

虧了一個捕魚的,他在北楊河裏發現了爹,爹半截身子倒插在水中,隻有兩隻腳露在水麵上,漲潮的時候根本看不見,落潮的時候遠看像根木樁。從水中拉出爹的時候,摩托車左後視鏡穿過了他的脖子。爹是淹死的還是剮死,至今還有人爭論不休,最終也沒有個定論。

爹死的時候還穿著他那件舊了的軍綠大衣,毛領子上沾滿了厚厚一層綠青苔。我看到這件大衣便又想起了爹對王一可的好,我嫉妒,他死了我也嫉妒。

我學徒的那會,我和爹﹑王四﹑王一可幾個人一起在李家,為了也把李老婆子吹上西天,我們死命的吹。那知學校教務主任是李老婆子的內侄,他也來吊紙唁。王一可眼快手快,一把拉住爹,爹把大衣脫了給了王一可,王一可迅速地把毛領子往上一拽,半個頭埋進去了,王四的“麻虎帽”被爹摘下又套在了王一可的頭上。這回王一可不像王一可了,我看了半天,就是不像王一可。

爹死了,我不能親自為他吹。我是孝子,我得為他張羅。我隻能請王一可他們吹了,我得找王一可。對,我現在就去找王一可。

原載《滇池》2008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