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讓楚湘傑擔憂的大洋子在昨晚見到之後瞬間消除那份憂慮,甚至在想自己擔心他搶走麗萍實在太可笑了。
與賴麗萍父母第一次相見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他不知她父母還有二叔是幾點下班,他這才想起來,至今還不知道她父母和二叔都做什麼工作。
當他覺得饑腸轆轆的時候,想起還是在火車上吃的泡麵,到現在還沒吃飯呢。心想還是等麗萍回來一塊吃吧!這點饑餓捱得住。打開電視,新聞聯播已經結束了,在部隊央視七點新聞聯播是每天必看的,現在畫麵已經在播天氣預報了,省市具有代表性建築或山水風景圖片配著漁舟唱晚溫軟的曲子,讓楚湘傑略顯焦躁的心慢慢舒緩許多。
眼盯畫麵,靜心等待播報張家界和海州天氣情況。
天氣預報剛結束,楚湘傑聽到院門被推開了,同時聽到有人說話,連忙從屋裏走出來。
“是湘傑到了吧?”
楚湘傑站在屋裏借著燈光認出說話的人正是麗萍的母親章小花,連忙走上前滿心歡喜地說,“是我,章嬸您回來啦!”
他看到身材瘦小的章嬸吃力地停放一輛綁著兩隻籮筐的自行車,慌忙走過去接過來說,“章阿姨,讓我來停吧!”
自行車還沒支好架,賴麗萍的爸爸賴子強,二叔賴子歡,二嬸吳翠平相繼走進院裏。楚湘傑看到賴子強和賴子歡每人推進來一輛人力三輪車,車上放著籮筐扁擔和零亂的繩子,二嬸的自行車後架上也綁著兩隻大籮筐。
原本寂靜的院子一下子熱鬧起來,楚湘傑幫助他們停放好了,之後一一與他們握手,嘴上像抹了蜜不停叫叔叫嬸,幫手歸放籮筐扁擔繩索等物品。
收拾好這一切,他心生疑問:“叔叔和嬸子們做的這是什麼工作?就眼前三輪車籮筐扁擔這些工具,似乎與搬運有關,難道他們幹搬運工作?成都和重慶都有拿著扁擔幫人挑貨的苦力,他們是不是也幹此營生?”
章嬸和吳嬸從籮筐裏取出散亂的青菜籮卜瓜果等菜蔬進廚房,楚湘傑想起母親讓他帶來的臘肉臘腸和自家曬的幹辣椒,進屋從包裏拿出來,送進廚房交給章嬸。
他坐在廚房門口小凳子上幫章嬸擇菜,讓章嬸從手裏搶下來說,“男人家別往廚房裏鑽,將來做不成大事。”
楚湘傑聽了,便笑笑,也不堅持,心裏感激嶽母的關愛,同時也知道自己這個女婿讓老人寄予了許多厚望。
兩個嬸子手腳麻利地淘米洗菜,又不失時機地和楚湘傑聊天。詢問他父母身體情況,間中還問一些部隊上的事。楚湘傑一一回答,說到家裏的難處,尤其是父親的病和破敗了的房屋,發一兩聲歎息。這期間賴子歡開了院裏的燈,賴子強在院當間擺一張方桌,然後各自簡單洗手洗臉,端來茶盤,招呼湘傑坐下來喝茶抽煙。
楚湘傑不抽煙,拿出從成都買來的煙分給兩位叔叔每人一條,又將部隊發的衣服和褲子送給他們每人一套。這些似乎是老家的規矩,本來還給章嬸買了一塊手表,雖不貴,想到沒給二嬸買,便不好意思拿出來,他想還是找機會單獨給章嬸比較合適。
這時候,他再次想到沒給麗萍買禮物,心裏愈加不安。
賴子強、賴子歡點上煙吐出第一口煙霧,各自端起杯子喝了第一口茶,倆人同時長舒一口氣。楚湘傑從他們籲出這口氣中感覺是在釋放一天的疲勞,同時還聽出他們是在舒發忙碌之後得到休憩的滿足。
楚湘傑望一眼停放在牆腳的三輪車,很想問他們做的是什麼工作?可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他能看出來,倆位叔叔和倆位嬸子臉上不同程度地掛著倦容,知道他們的工作並不輕鬆。
“湘傑,你在部隊幹過,受過正規教育,如今回來了,好好幹。海州可是遍地黃金呀,不同於我們湘灣村,有大把機會等著你們年輕人。”賴子歡說。
“二叔,我怕辜負您和叔的期望。”
楚湘傑說這話時,有幾分不好意思,望了賴子強一眼。雖說現在還沒正式成為他女婿,但很想在未來嶽父麵前有一番表現,卻又不敢誇下海口,畢竟剛來海州,人生地不熟。晚上在村內轉了一圈並沒發現招男工的廣告,這已經讓他有幾分擔憂。今後究竟能找到什麼樣的工作還很難說,僅僅是當了兩年兵,又不是大學畢業,一無學曆二無專長,並沒有什麼真才實學。就在此時,楚湘傑想到二叔家的學軍在念大學,心生幾分怯意,自覺矮了三分,便不敢正眼看未來嶽父。
世上哪個做嶽父嶽母的不希望自己女兒嫁個有出息的丈夫?女婿出息了,做丈人的出門多有麵子呀!麗萍長得那麼漂亮,找一個窮退伍兵,身無一技之長,將來會不會委屈了她。
楚湘傑想得越多,心裏越亂。
“年輕人隻要能吃苦,還掙不來養家糊口的錢嗎?湘傑是懂事的伢仔。”賴子歡似乎看出了楚湘傑的心思,替他在未來嶽父麵前圓場。
賴子強並不多言,專心抽煙喝茶。他似乎沒聽到楚湘傑說什麼?也沒接賴子歡的話題。
三個人悶頭抽煙喝茶,氣氛略顯沉悶。
過了片刻,賴子強才說,“年輕人不僅要捱得苦,還要走正道,花花綠綠的世界最容易迷人眼睛,迷了路。”
“放心吧!叔,我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我雖然隻有一把傻力氣,但會真心實意對麗萍好,不會讓她吃苦受累的。”楚湘傑說這番話時,忽而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賴子強聽了他的話,微微點頭,臉上有幾分潮紅,顯然知道楚湘傑說的這番話是掏心窩子的大實話,他相信楚湘是本份人。
一隻碩大的耗子突然從牆角黑暗處竄出來來,奔向另一處黑暗的牆角。兩隻蟑螂在燈泡亮處飛來飛去。
“牆外的這個垃圾堆太髒了。”賴子歡去廚房裏拿出一瓶滅蟑螂噴霧藥水,對著飛撲的蟑螂“嗞嗞”噴了幾下,不多時蟑螂便掉在地上,掙紮幾下翻著肚子蹬腿。
楚湘傑挺好的心情讓突然竄出的耗子弄得毛糙糙的。他想,村裏人有誰知道進了城裏,還要終日與蟑螂老鼠為伴。
當廚房飄出煮臘肉臘腸的香味時,三個男人不由自主都張開鼻孔吸了兩下。賴子歡高興地說,“有半年沒聞到臘肉味了,哥,湘傑,今晚好好喝幾杯。”
“叔,我帶了幾瓶咱湖南老家的酒,不值錢,別嫌酒不好。”楚湘傑說著進屋拿了兩瓶瀏陽白酒放在桌上。
“還是喝老家的酒順口,這裏的米酒喝嘴裏一股怪味,像水一樣,哪有酒味。”賴子歡說。
“湘傑,多休息幾天,你剛從部隊上下來,還不適應地方上的生活,更不知道海州環境以及人情世故,找工作也不要急於一時。”賴子強說。
楚湘傑聽到嶽父說的話與麗萍說的差不多,想到他們在自己還沒來之前已經商量過了,心裏頓時熱乎乎的。楚湘傑原本一直對賴麗萍一家離開湘灣村沒讓父母知道而耿耿於懷,主要是猜想他們家是不是對這門親事反悔了,如今看來是自己多慮了,一切都沒變。
想到這裏,他一直緊攥的心這才徹底鬆開了,心情也開始好轉起來。
這時候,電視節目正在播放有關農民工欠薪問題,讓楚湘傑想起湘灣村大片荒蕪了的土地,其中就有嶽父和二叔家的。
“叔,如今進城了,日子是不是真的比在鄉下好過了,錢也掙得多了?”楚湘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