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左右搖擺(2 / 3)

“哈哈,土佬。”帥氣的男孩子目光投在賴麗萍臉上,立即愣了一下,嘴裏嘀咕了一句,“浪費了這靚妞。”

“你說什麼?”捂嘴竊笑的女孩聽到了,臉色立時變了。

“沒什麼。”男孩立即掩飾地轉臉,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賴麗萍一眼。

“我聽到了,我知你德行,見到漂亮女孩就邁不動步了。”時髦女孩立即不依不撓地追著男孩問,並舉手捶他。

“沒有,真的沒有……”

“還說人家是土佬,我看你才是土佬呢!見到鄉下女孩子也盯著不放,我看你還不如土佬呐!”

“好好,我錯了,求求你別在大庭廣眾之下出我醜好不好……”

耳聽青年男女打情罵俏跑了,賴麗萍這才轉過身來。

“你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一驚一詐叫喊好不好?你有沒有聽到他們剛才說我倆是土佬?多難聽呀。”賴麗萍滿臉慍色。

“農村來的就農村來的,他倆就未必不是,無非是穿著比我們光鮮一些。”楚湘傑有些不高興地說。

“你敢跟我頂嘴,我不理你了。”賴麗萍冷了好看的臉,轉身背朝楚湘傑。

“好好,我不跟你頂嘴,是我不好,再不惹你生氣了,我聽你的,全聽你的,保證不在人多的地方大聲說話了。”

“這不差不多。”賴麗萍轉過身來,臉上雖掛著笑容,卻似乎有幾分勉強。

賴麗萍望著楚湘傑黝黑的臉膛,心裏有些欠欠的。

“湘傑哥,你當兵很辛苦嗎?”

“還好了,訓練比較辛苦些。”

“你離開家時,臉沒這麼黑的,現在怎麼曬得這麼黑了?”

楚湘傑摸摸臉想了想,“嘿嘿”笑了一下說,“不是我比原來曬黑了,是你在城裏看到黑臉的人少了,所以就覺得我黑了。”

賴麗萍想了想,似乎有道理,她說,“沒關係,你過一段時間也肯定會像城裏男人那樣白白淨淨的。”

楚湘傑摸著臉,在旁邊的玻璃櫥窗上照了照自言自語說,“我的臉不黑呀!”然後又看著賴麗萍細白的臉,心生愛憐,想伸手捏一下,又擔心她說大庭廣眾之下不雅,便沒抬手,不想惹她生氣。

“好了,別照了。對了,你剛才讓我看什麼?”賴麗萍問。

楚湘傑抬頭望著藍天,幕牆上那塊白雲已經飄走了,便說,“已經不在了,看不到了。”

賴麗萍跟著他仰臉望著天空,滿眼的湛藍,真的很美。

“能夠在市區生活,那才是城裏人。我們從鄉下來,仍住在城市邊緣的鄉村,什麼時候才能改變這種生活?”賴麗萍幽幽地說。

楚湘傑聽到了,心有些重,要往下沉。他似乎有點明白她為什麼想要住在市區了。

“走,現在開始找工作。我要盡快實現你的夢想,讓你早日住進市區。”楚湘傑伸手拉住她的手說,

“走。”賴麗萍報以甜甜的微笑。

倆人手牽手興致勃勃一個個商場店鋪櫥窗去看有沒有招工廣告,他們似乎都把剛才心頭那塊陰影抹掉了。

可是,走完半片街,也沒看到有招男工的廣告,全是招女營銷員,女業務員。好不容易在一間國產手機專賣店看到寫有招業務員多名的小廣告,上麵並沒注明男女,他倆高興地走進店裏。

楚湘傑問,“老板,你這裏招業務員嗎?”

店裏僅有的一個禿頭男人抬起頭,放下手上的功夫茶杯,打量了倆人片刻,他說,“你賣過手機嗎?”禿頭男人是廣東人,普通話聽起來很別扭。

“我做過促銷業務。”楚湘傑說。

“我不是問你,我是問她。”禿頭老板指著賴麗萍說。

“對不起,不是我找工作,是他找。”賴麗萍說。

禿頭老板沒有看楚湘傑,望著賴麗萍說,“我這裏不招男工,如果是你找工作,我可以留下你。”

“你給我多少錢一個月。”賴麗萍問。

“業務員是一千八,我給你兩千。”禿頭老板說。

“包吃包住嗎?”

“包中午一餐,不包住,但如果你沒地方住,我可以找地方給你住。”禿頭老板說這句話時眼裏泛出賊溜溜的亮光。

“那我現在的工作是三千塊一個月,包中午餐,還包住。我會辭了工作到你這裏嗎?”賴麗萍生氣地說,她已經看出這個禿頭老板不懷好意。

“那你們去別處找吧!”禿頭老板顯得很不高興。

“就憑你這間破店能雇得起我?走。”賴麗萍拉起楚湘傑的手走出手機店。

楚湘傑已為麗萍是為工資低生氣,也沒在心上。臨出門時,看到櫃台裏有一款玫瑰紅手機,正是自己送給麗萍的那一款,他看到標價,已經跌到不值一千塊錢。去年買還是一千八百塊呀,怎麼跌這麼厲害?他想著麗萍如今用這麼便宜的手機都覺不好意思了。

兩個人走完南片街,轉到對麵的西片街。這片商家大多是賣電腦和數碼產品,招工對象要求具有一定的專業知識。楚湘傑和賴麗萍心裏都很清楚,在商業區找到工作似乎已經不可能了。

楚湘傑心裏既不安又著急。他想盡快找到一份工作,盡快能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轉了兩片街沒有結果,長籲短歎顯出幾分急躁,賴麗萍似乎並沒放在心上。畢竟是第一天出來找工作,本來就沒有高學曆,也沒有專業技能,找到工作當然有一定的難度。她不停安慰他說,“別灰心,海州這麼大,不可能找不到合適你的工作,隻不過要費一番努力而已,自己要有信心才對呀!虧你還在軍營磨煉過呢!”

“放心吧!我不灰心,我隻是在想,商業區工作難找,明天的方向是工業區。”

賴麗萍想想也對,倆個人後來不再以找工作為目的,而是逛街,他們一間間商場慢悠悠地逛,一層不拉,看完男士服裝店,逛女士的。賴麗萍見到好看的衣服就去試,一試就是十分二十分鍾,試完了不是說顏色不好,就說款式落後了。從服裝店出來,賴麗萍悄悄說,“以後沒事就出來試衣服玩,反正不要錢,都是新衣服,穿一回就夠了。”說完,捂嘴衝楚湘傑竊竊偷笑。

中午,他們在雲南過橋米線的小店吃了米線,賴麗萍便坐車去上班了,楚湘傑獨自留下來碰運氣。

獨自走在街上,不知為什麼,楚湘傑內心竟然湧出一絲悲涼。

日頭當空,曬得他頭皮發麻,這才覺得太陽很大。走在人行道上,全身被熱流包裹,恍惚自己是走在熱灶台上的螞蟻。來海州這些天,還是第一次感覺太陽離自己這麼近。走出步行街,也不知是去什麼路,惟有順著路邊走。也不知走了多遠,也不知走了多久,無論是商場還是餐廳酒樓,一家家看,隻要有招工廣告,他便進去問。

汗水順著兩頰流淌,滴進衣領,兩襟濕了,後背濕了,勒在褲腰裏的一圈襯衣濕了。

城市繁華帶給他的驚喜被汗水和疲憊剝離,卻又在不遠處引領他向前走。他想起家鄉農民時常在犁地的牛頭前麵挑一根葫籮卜,牛始終夠不著,卻又引著牛不知疲倦一刻不停地往前走,現在想起來,雖然覺得對牛有些慘忍,卻不失給予了牛一線希望。

楚湘傑忽然想到自己向往和追求的城市生活,是否就是那隻引領自己不斷前行的葫蘿卜?

太陽偏西時,他走累了,實在走不動了,在一間發廊門口的台階前停下來,門裏有冷氣吹出來,他覺得很舒服,便坐下來休息。

望著過往行人,大腦恍惚迷惘,有些犯困,他想合上眼眯一會。但他知道這是街邊,不能睡,如果倒下就睡著了,豈不成倒臥街邊的乞丐。

這時,發廊裏走出一位小姐,隨之帶出一陣涼風,她問,“先生要洗頭嗎?”

他抬頭看小姐笑容可掬隻是脂粉太厚嘴唇太紅,其它都還順眼。他對小姐搖搖頭。

小姐說先生如果你不洗頭那請到別處坐好嗎?被老板看到了我們要挨罵的。小姐說得很認真,一臉的為難。

楚湘傑實在太累了,不想挪動身子,可坐在這裏又讓別人為難,隻好拖著疲憊的身體爬起來。他看看天色,問發廊小姐,“這裏離彩虹路有多遠,坐什麼車可以到?”

小姐想了想說,“彩虹路,我知道是在海灣區吧!前麵有公交車直達的,也就五六站吧!”

楚湘傑說了聲謝謝。他看看天色,離天黑還有幾個小時,不如先到彩虹路去找嶽父母,到時跟他們一起回家。

來到彩虹路,已近黃昏,正是小販生意最紅火的時候。路兩側人聲鼎沸人頭攢動,賣菜的賣水果的,個個臉上紅撲撲汗流浹背。

熱浪讓這條馬路愈加火爆,每個小販都顯得異常興奮。楚湘傑站在路邊靜靜地搜尋著人群,他想從中尋找到賴子歡和賴子強,卻看到上次摔倒壓爛懷裏西紅柿的婦女,她正以飽滿的熱情和微笑招呼一位買菜的大爺。

賣肉佬還是占據原來的位置,仍是裸著上身,一手拿刀,一手拿磨刀棒,嘴叨燃了半截的香煙,刀片在磨刀棒上下正反來回“嘩嘩”打磨。

公交車聲嘶力竭搖搖晃晃艱難喘息,司機不停鳴喇叭,卻又無可奈何,像一個年邁的老人在散步。

兩側人行道廢棄的菜葉積有寸餘,人踩車壓成了綠色爛泥,每個小販都用大號的飲料瓶,裝著水,不停往蔬菜上淋水,於是形成暗綠色的汙水,緩緩流淌。楚湘傑站在路邊聞到一股合成的酸臭,有汙水溝裏飄出來的臭味,菜葉腐爛的味道,人身汗味,汽車尾氣,在彩虹路上空彌漫攪和。

他終於找到嶽父和嶽母了,他們每人麵前推開一個布兜正忙得不可開交,臉上流著油汗,似乎正冒著熱氣,他想走過去,卻停住了。

第一次幫他們運菜,被城管連鍋端了,本來就懷疑是不是自己來了帶給他們衰運。連忙收住腳步,沒有立即走過去,而是站在路邊樹底下看著他們不停忙碌。心想還是等他們把菜賣完了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