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之祥聽從嶽母的話,不讓毋熠知道這件事。
毋母當著女兒的麵強作鎮定,勉強歡笑,惟背地裏偷偷抹淚。她知道也瞞不了多久,這種事很快傳出來,會傳遍整過海州,再經過網絡傳遍國內國外。普通老百姓對腐敗高官被捉新聞尤為興奮,談論起來津津樂道如吃了興奮劑,捉了這個蛀蟲,從此前途開始燦爛光明,生活便有了盼頭或從根本上得以改變,似乎就是這個這個蛀蟲影響自己過去的前途與未來發展方向。
談論時的心情就象一首歌裏唱的,“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
毋母不敢想象女兒能不能經受住爸爸事發傳聞以及流言的打擊。每想到這裏,肝腸寸斷,心如刀割。
她對自己說,為了女兒和女兒肚裏外孫的健康,能瞞一日是一日吧!
毋熠對媽媽的到來,內心充滿喜悅。從知道懷孕那日起,心情既緊張興奮又慌亂。媽媽來了,讓她心定許多,以後什麼事都有媽媽拿主意,再不用緊繃神經。
然而,她感覺媽媽這次來有滿腹心事,雖然臉上掛有笑容,看起來不那麼真實,好象是裝出來的。她內心開始緊張,不知家裏發生什麼事?難道是爸爸做了對不起媽媽的事?她首先想到爸爸在外麵有女人。
僅僅是猜測,不敢妄加推斷,因為爸爸從來沒有出過這方麵的問題。年輕時沒有,難道老了還會把持不住出這種花邊新聞,她覺不太可能。
過了兩天,毋熠越來越覺得媽媽有事瞞自己,同時發現丈夫時常微蹙眉頭,表情冷峻,滿腹心事,如此一來更讓毋熠忐忑不安。她想是不是爸爸身體出了問題,得了什麼可怕的病?媽媽和之祥共同保守秘密瞞自己?故意不讓自己知道。想到這裏,毋熠一顆心亂亂的。
晚飯時,媽媽吃得很少,稱胃漲氣,沒胃口。毋熠知道媽媽以前就時常在吃飯時有胃漲氣的症狀,看過醫生,醫生說家庭主婦或多或少都有這種情況,有的輕微有的明顯些,屬於厭食症,沒大礙,有時過了習慣的飯點自然便消了。所以毋熠也沒有勸她,將飯菜撥一部份放在冰箱裏,晚一些時候再讓媽媽吃。
媽媽離開飯桌進房休息,毋熠悄悄問賀之祥。
“之祥,你覺不覺得媽媽這次回來有什麼不一樣?”
“啊!沒看出來呀!還是原來的媽媽呀!也沒老了,也沒變年輕了。”賀之祥溥衍地說。
“我不是問你這個,你看不出媽媽有心事嗎?”
“沒有呀!是你自己懷孕之後變敏感了吧?”
“要不說男人就是比女人粗心,兒子不如閨女,我要生女兒。生兒子有什麼用,從來不知道心疼媽媽的。賀之祥我可告訴你,心裏別想著生女兒不能為賀家傳宗接代。”
“哎喲!天地良心呀!我可沒這麼想,生兒生女我都寶貝著,也寶貝你。”
“這可是你說的,別等我生了閨女見天甩臉子給我看。”
“我還敢甩臉子給你看,我見天小心翼翼捧臉給你看,還擔心捧歪了喲!”
“這還差不多,諒你也不敢生出二心。”毋熠說著夾起一筷子菜放進賀之祥碗裏。
賀之祥端起碗幾口吃完碗裏的飯菜說,“自從知道你懷孕,我更加怕你了,還是離你遠點,別又讓你找出什麼由頭數落我一頓。”說完便要離開餐桌。
“你給我坐下,跟你說正事呐!你說媽媽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你別胡思亂想了,是不是每個孕婦都象你這麼敏感?太恐怖了。”
“我還沒說你呐,你是不是和我媽合夥瞞我?啊!有沒有?”
“沒有呀!真的沒有,我有事還敢瞞你?除非你給我移植一個豹子膽。”
“噗!討厭。你今天怎麼比平時吃少了?再吃一碗,還想保持身材去引誘機關裏的小姑娘?你死了這條心吧!”
“好好,我再吃一碗。”賀之祥揭開電飯煲蓋子,給碗裏添了飯。
“我們家誰也不能出事,你和爸媽是我最親的人,你要有一個好身體……但願我猜測是錯的……”
毋熠吃著飯,若有所思地說。
賀之祥聽著她的話,心裏很不是滋味。
此時毋熠念叨起爸爸忽而想起媽媽來海州兩天了,爸爸竟然連一個電話也沒來過,原來想著爸爸是不是身體出了問題,現在看來可以排除了。很簡單,如果是爸爸身體出了問題,媽媽不可能安心在海州呆著。
毋熠很想進房問媽媽,是不是與爸爸之間的感情出了問題。可是她猶豫再三,還是沒有進去。
這天夜裏,賀之祥躺在床上如鐵鍋裏的烙餅,翻來覆去,無法安睡。
毋熠也是睜著眼想事,後來還是扛不住困,睡著了。賀之祥就著窗口微弱的光線,望著她姣好的麵容和甜美的睡相,心裏不是從前那種滿足的愛意,而是有如一把芒刺紮在心上,疼得他四肢都在抽搐。
從她睡著開始,他手裏便攥著手機。此時由於攥久了,手心全是汗水。連額頭也沁出一層,一粒粒如綠豆。
他悄悄看了看手機屏幕,顯示時間過了零點。他閉上眼睛,心一橫牙一咬,大拇指按在撥號鍵上。
客廳裏電話鈴聲清脆而又急促地響起來,賀之祥睜著眼睛緊張地側聽外麵動靜。
毋熠被電話鈴聲驚醒了,她睡意朦朧地說,“老公……電話,不是你們單……位?”
這時,賀之祥聽到毋母起床的聲音,一個翻身快速下床衝出臥室。臥室門是他在毋熠睡著之後打開的,他以最快的速度衝進客廳拿起電話。
毋母剛出臥室,在臥室與廳的過道裏,看到女婿接電話,便站住了。
“喂。你好!哪裏?”
“啊!是爸爸……”
“爸爸,你怎麼了?什麼?你被省紀委審查……”
“爸爸,爸爸……喂,你說話呀!”
……
毋母站在過道裏,正在想回睡房,猛然聽到賀之祥叫爸爸,還認為是親家打來的,可聽到後來知道是丈夫電話,也顧不上許多,連忙跑過來搶電話。
賀之祥驚恐的聲音讓原本繼續想睡覺的毋熠抬起頭來。當聽到爸爸被紀委審查的話時,嚇得從床上一蹦而起,又“咕咚”掉到地上,她快速爬起來往廳裏跑,想接爸爸電話。沒想到右腳踩在墊布上,因單腳用力,一下子滑倒在地。
這塊墊子原本是擺在臥室門口進房擦拖鞋用的,不知怎麼跑到床邊了。
睡房是木地板,剛打過蠟不久,很滑。毋熠心情太急也沒想到會踩到墊子,“咣當”,結結實實摔倒在地板上。她是側摔,一股慣性衝出去,在地板上滑行一段,撞到門,門給撞合上了。
這聲巨響讓廳裏的賀之祥和毋母都聽到了,嚇得賀之祥連忙跳起身,直到這時他才想到開燈。
他用力推開臥室的門,看到毋熠表情痛苦地躺在地上。
賀之祥急步上前,腳下太滑,差點以劈叉動作滑倒。
他蹲下身子,將毋熠抱在懷裏,緊張地問,“熠……熠……你怎麼啦?摔疼了嗎?”
她也不知道那裏摔痛了,不停地問,“爸爸?……是爸爸電話?他怎麼了?你說他被紀委審查啦?”
毋母已經從賀之祥手中拿到話筒了,放在耳邊僅聽到掛斷電話的“嘟嘟”盲音。猛然聽到賀之祥在房裏焦急地問毋熠摔疼了沒有,這才想到剛才女兒摔倒的聲音,她頭皮一麻,意識到要壞事,眼眶一熱,淚水迸出來。
“小熠,你別嚇媽媽呀!小熠你沒事吧?”
毋母驚恐萬狀跑進女兒的臥室,見到女兒躺在女婿懷裏。此時看她表情似乎無大礙,懸著的心情稍稍放下許多。
“之祥,你跟我說,爸爸跟你說什麼了?之祥你快告訴我……”毋熠焦急地問。
“毋熠,沒事,我聽錯了,不是爸爸電話。”
“你胡說,我聽到爸爸跟你說被省紀委審查……”
毋熠見到媽媽,“哇”一聲哭出來,“媽,你和之祥合夥瞞我,原來爸爸早出事了,你們一早便知道了,你還說他是去黨校學習……你們騙我……”
“小熠,相信你爸爸,他沒事的,一定是他們弄錯了……”
“爸爸……”毋熠大聲呼喊著,她想掙脫賀之祥懷抱去廳裏接爸爸電話。
“毋熠,爸爸就說了幾句話,電話就斷了……”賀之祥說。
“媽,快看看是什麼電話號碼,是不是爸爸手機,趕快給爸爸打過去。”毋熠焦急地說。
毋母聽了女兒的話似乎覺得有道理,連忙跑去廳裏查看電話機上麵的來電顯示。可是,不知為什麼?來電顯示屏是空白的。情急之下她左按右按也沒有數字顯示。
“之祥,來電顯示壞了嗎?怎麼沒顯示的?”毋母在廳裏焦急地問。
“沒壞呀!一直好好的。”賀之祥邊說邊抱起毋熠走進廳裏,將她放在沙發上,讓她躺舒服些。然後拿起電話機左看右看,按所有鍵,顯示屏上都無號碼顯示。他翻過電話機,扣出下麵裝電池的蓋子,看到兩節電池已經流水發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耗盡電量了,誰也沒注意到。
賀之祥與嶽母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躺在沙發上的毋熠突然“哎喲”驚叫一聲。聲音不大,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緊接著連連“哎喲”驚叫幾聲。
“小熠,怎麼了?你別嚇媽媽呀!”
“媽,我肚子疼……一扯一扯的……像是在抽筋。”毋熠低聲說,用雙手緊緊抱住小腹,身子開始蜷曲,“噝噝”冷氣從牙縫往外抽。
賀之祥不知所措地望著嶽母問,“媽,怎麼回事?怎麼辦?”
毋母嚇壞了,她心中暗叫不好。剛才女兒在房裏摔倒的動靜她聽到了,知道摔得不輕,進房看她臉色沒異樣,還在暗自慶幸沒大礙。而此時女兒臉色因疼痛蒼白如紙,額頭滲出一層層細汗。她知道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心底湧出一股悲涼。心想:“這是怎麼了?丈夫出事了,女兒也出事了,日子還怎麼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