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祥,我想過了,這是我的家事,不應該把你卷進來的,還是我和媽媽去吧!”
“毋熠,現在去也不知爸爸在哪裏?也不知能不能看到他,這麼盲目去找行不行呀?”
“找不到也要找,他是我爸爸。”毋熠說。
“我陪你一起去!”賀之祥說著起身收拾行李。
“之祥,你不用去了。昨晚我想了整宿,我不能因我爸爸出了這種事而把你卷進來,讓你沒臉上班,我心裏很抱歉,我想我們分手吧!還你一個清白,也對你的政治前途不會有影響。”
“毋熠……我……不能沒有你。”賀之祥望著一夜之間變得如此冷靜的毋熠,不由驚訝萬分。他舔了舔發幹的嘴唇說,“昨天和媽媽頂嘴,是我心裏苦悶一時頭腦發昏造成的。對不起,是我錯了。”
“我不是因為這個怪你,和你相處這麼久,你還從來沒對我大聲說過話,都是在哄著捧著我。你昨天突然發脾氣,也讓我想了很多,也讓我猛然清醒了。平時是我太任性,太不懂為別人著想。爸爸出事,孩子丟了,這些事讓誰心裏都會難過的,所以我不怪你。我和媽媽去省裏,要見到爸爸,要弄清楚是不是爸爸犯了錯誤。如果是事實,我不會拖累你,從此和你斷絕關係。我不能因為爸爸的錯誤讓你的前途盡毀,不能讓你在人前抬不起頭來。相愛這麼久,我還沒真正照顧和體貼過你,直到我懷孕了,才體會到做妻子應該有的責任。我這個決定,權當是回報你這幾年對我的愛吧!”
“毋熠……我。”賀之祥滿肚子的話似乎梗塞住了,他本想虛假地說沒有你我怎麼過的話,話到嘴邊又縮回去了,他覺得沒必要弄那些虛的了,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
同時他在心裏生出自責,早知她如此果敢,怎麼也不會做出那些事。在這一刻他突然後悔自己做了一件喪盡天良的蠢事,後悔怎麼能傷害一個美麗善良而又如此深愛自己的女人。
想到這些,他已經沒有勇氣跟她一起去省裏。
“那我送你們去火車站。”賀之祥小聲說。
“不用辛苦跑來跑去了,我和媽媽打車去火車站,買票就上車走了。”毋熠故作輕鬆地說。
他見到嶽母走出房門,很難堪,硬著頭皮叫了聲媽。毋母目光銳利地盯了他一眼,喉嚨含糊地“嗯”了一聲,又似乎是清嗓子,也不知是答應還是敷衍。
賀之祥臉騰地紅了,從額頭一直燒到脖頸。內心秘密被窺破的窘迫,不敢直視毋母,尷尬地轉身走回房內,直到她們出門也沒勇氣走出來。
毋熠母女出門關上房門之後,壓在賀之祥心頭所有重負一下子消失了,他有一種陰霾散盡,迎來明媚陽光的輕鬆。他走出臥房躺在沙發上,房內靜悄悄的,原本這段時間大腦轟鳴頭痛欲裂的感覺,一下子消失了,大腦和胸臆間變得空明純淨。
他不知道毋熠出門之後在門口足足站了有一分鍾,她捂著嘴在流淚,她媽媽陪著她站在門口,她是多麼希望他能開門出來,能擁抱一下自己,那怕輕輕一句關心的話,她都不會如此傷心。
她極力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來。媽媽陪她站著,她知道女兒心裏在想什麼?所以沒有勸她,而是默默陪著她等,直到女兒自己移動腳步下樓。
賀之祥所有病症都是毋熠的父親引起的,如今毋家和自己即將沒有任何瓜葛,病自然也好了。
他在沙發上躺了一會,想著今天可以上班了,沒必要再呆在房裏發黴。於是,他拿起手機給舅舅打電話,他要把這件事告訴舅舅,也順便讓他放心,自己的事已經處理好了。
電話通了,他欣喜若狂地對舅舅說,“舅舅,毋熠和她媽媽去省城看她爸爸了。毋熠自己提出要和我分手,她說不想因為她爸爸的事連累我,影響我的政治前途。”
“毋熠是一個剛直的孩子,人品很不錯。”舅舅在電話裏說。
“你這麼說是支持我和她分手還是不支持呀?”
“這是你個人的事,我不參與意見。”
“又是你說男人做大事要不拘小節的。”賀之祥對舅舅的態度有些莫名其妙,覺得他的想法忽東忽西,讓人不可理解。
手機那邊出現短暫沉默。
“她爸爸查出什麼問題嗎?”賀之祥問。
“最近我很忙,市裏各部門都在籌備換屆的事,也沒顧上打聽這件事。”舅舅說。
“既然她自己提出分手,我也不用急著知道犯多大事了。我今天去上班,舅舅,我調動的事不能再拖了,在海州我都無臉上班了。”
“知道了,等換屆完吧!”
與毋熠之間的事基本算是說通了,她已經說得很清楚,如果她爸爸犯了錯誤,她便分手。如果沒犯錯誤,她自願回到身邊,仍欣然接納。不管怎麼說,他對她還是有感情的。
賀之祥忽然覺得自己做事很高明,無論什麼結果,都不會有損失。
另外調動的事也得到舅舅明確答複,也就沒有什麼煩心事了。思來想去,好幾天不上班,對個人形象和對工作肯定有影響,況且也不知道現在全區上下傳成什麼樣呢?
賀之祥剃幹淨胡須,又去剪了發,穿著沒下過水的製服,全身上下收拾得幹淨利落,下午兩點準時出現在辦公樓走廊上。
全隊大部份隊員中午不回家,在辦公室午休,閑聊。此時,剛到上班時間,各中隊還沒組織出去巡查,隊員在各自中隊辦公室閑聊。有人猛然見到賀之祥的出現,頓時驚愕地張大嘴說不出話來。
清醒之後,才客氣地點頭打招呼,麵上表情顯得有幾分僵硬。
賀之祥掖下夾著公文包,到每個中隊辦公室轉了轉,自然微笑與隊員點頭打招呼。
誰也沒料到賀之祥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辦公室,弄得在場每個隊員措手不及,各人表情極不自然。
賀之祥到是顯得很輕鬆,剛剃過的下巴和兩鬢青青的,很幹淨,臉上沒有留下絲毫經受打擊的痕跡,似乎是剛療養回來,精神十足。
反而與之打招呼的隊員,顯得別扭,仿佛是他們做錯了事一般。
賀之祥無需猜測各人驚愣的表情,或許他們知道未來嶽父的消息比自己知道的還多。
柳海波最為尷尬了,他的鎖骨仍被固定著,頭往左邊歪,看起來做什麼事都顯得別扭。今天是周五,正準備安排雙休日和下周工作計劃,猛然見到賀之祥站在辦公室門口,他愣住了,嘴裏連說了幾個“你……你”,卻沒你出第二個字。
賀之祥耐心且平靜地望著他,想等他說完一句完整的話,卻想到在醫院走廊裏聽到他與人大主任對話與嘲笑,克製不住,心底冷笑一聲,麵上笑容依舊。
“傷沒完全好就出來上班,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賀之祥說。
柳海波直到這時才醒過神來,他打足精神說,“應該的,應該的……”
“怎麼樣?傷好了吧!幾時可以拆了繃帶呀?”賀之祥問。
“快了快了。醫生說過些日子就差不多了。”
“還是小心點,別沒固定好,將來成了歪脖子,那可就糟糕了。”賀之祥說到歪脖子“噗哧”笑出來。
“是,是。成了歪脖子,老婆都嫌棄了。今天正準就去醫院複查,既然你回來了,我一會就去醫院。”柳海波說。
“這樣吧!先叫幾個中隊長到我辦公室碰個頭,這段時間沒上班,也不知隊裏工作情況。如果你不急去醫院,碰頭會結束了再去吧?”
“好好,沒問題,我也該把這段工作情況向你簡單彙報一下。”柳海波訕笑著說。
不一會,三個中隊長和柳海波相繼來到賀之祥辦公室,大家剛剛落坐,賀之祥意外見到許健手拿工作記事本和筆匆忙跑進來,對賀之祥恭敬地點頭打招呼,然後與三個中隊長並排坐在賀之祥對麵的沙發上。
賀之祥不知他進來有什麼事?目光詢問地望著他,再看三個中隊長麵無表情低頭翻弄手中筆記本。
“許健,你有事回頭再說,我現在要開會。”賀之祥說。
“我是來參加碰頭會的。”許健說。
“參加碰頭會?”賀之祥驚訝地問,“我現在開的是中隊長碰頭會,你是協管員,連正式工都不是,你參加什麼碰頭會。”
“哦!賀大隊長,你沒上班這段時間,柳大隊長,任命我為協管中隊的中隊長,每次隊領導會議我都參加的。”許健說。
“柳大隊長?”賀之祥疑惑地望著柳海波。
“是這樣的,我把各個中隊的協管員抽出來專門組建一個中隊,這樣大隊就多了一個中隊,暫時任命許健為中隊長。”柳海波說。
賀之祥目光在許健和柳海波掃了掃說,“嗯!我明白了。這樣吧!協管中隊撤銷,協管員歸屬原來中隊。許健,你去通知協管員。”賀之祥沒加思索地說。
“什麼?這是柳大隊長……”許健驚訝地說。
賀之祥再也忍無可忍,拍著桌子大聲怒吼,“出去……”
許健臉紅如塗了豬血,站起身將手中記事本摔在地上,怒氣衝天地說,“你得意什麼?你的後台倒了,沒人為你撐腰了,你還把自己當根蔥?啊!”
“出去,給我滾出去,你這個協管員我馬上辭退你。”
賀之祥手指連連點著許健,脖子上青筋暴突,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