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的冬天特別的冷。
進入十月，就開始開第一場雪，而這在往年則是沒有過的。民間都在傳說，大水過後，天氣會特別冷。
年底在一天一天地朝眼前逼近。
一片大雪。
鄧一群喜歡鄉村的雪。在省城是不易看到像這樣的大雪的。廣闊的田野，運河兩岸，農舍，道路……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是幹淨的，讓你覺得自己的靈魂也是幹淨的。正是因為感覺自己過去生活中的那些齷齪，所以他是那樣的喜歡純淨的白雪。
歲末已經是指日可待了。
農村主要的工作這時都結束了，鄉裏的幹部閑了下來。鄉大院裏安靜得很。看上去他們甚至顯得有點無所事事。他們自足了，因為他們保護了運河大堤。同時，他們建造了一條很的道路。省委工作組在這裏還是很有成效的。總起來說，這裏的老百姓是滿意的。他們感覺黨沒有忘記他們。
苗得康向省委寫扶貧工作總結。應該說，這一年來，扶貧工作組做了不少工作，取得了不小的成績，但存在的問題也還有不少。苗得康感覺這樣的扶貧還不能從根子上解決問題。扶貧工作是一項長期的工作。他建議今後還要繼續搞下去，而不能隨意了之。鄧一群也有這樣的感覺，不過好在自己的任務結束了，後麵的事，就不是他能夠解決的了。重要的是自己這一年裏，付出了辛勤的勞動。苗得康對他是非常肯定的。相信這樣的肯定，對他回到機械廳後，是有幫助的。
這一年的扶貧，苗得康感慨良好。他覺得這些鄉村幹部大部分素質很差，包括以焦作安為首的書記、鄉長在內，滿足現狀，缺少進取心，自我感覺很好，能夠在一方土地上稱王稱霸。他們心裏更多的裝的是自己，而不是當地的老百姓。抗洪鬥爭雖然取得了勝利，幹部群眾表現得心很齊，因為那對一些幹部而言，能否頂住抗洪，同他們的烏紗是緊緊聯係在一起的，抗洪一結束，他們馬上恢複了常態，所謂“酒照喝，舞照跳。”他是從不參加他們那些事情的，也正因為有他在，他們有些地方做得還是比較規矩的，不得不收斂。苗得康試想，如果沒有工作組在這裏，恐怕這裏是一團糟的。
但讓苗得康最為憤怒的，還不是他們這種不思進取、不講奉獻的精神，最讓他感到憤怒的還是喬小英那個案子。事實已經非常清楚，那個派出所長楊健，在傳訊喬小英的過程中，使用了非常惡劣的手段。打罵、淩辱、威脅，無所不為。可以說，當時他沒有任何合法的手續，事後則欺下瞞上，進行串供，並編造各種假證明。縣公安局的一些主要領導在這裏麵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為虎為倀。據苗得康了解，喬小英是個非常老實的姑娘，根本不可能有那種事情。且不要說喬小英的處女膜是在楊健審訊時用暴力傷害的，即使她“處女膜陳舊性破裂”，也說明不了任何問題。一、有可能是同自己的戀人；二、她根本還是個處女，破裂的原因隻是由於田間勞動；三、從醫學角度分析，有異物撫慰等各種可能。
苗得康為此多次向省裏有關領導反映。省裏領導也非常重視，嚴詞要求下麵查辦，但隻要問題一到下麵，馬上就成了“腸梗阻”，不了了之。
一個小小的派出所長，不過是個小小的股級幹部（相當於省城機關裏一個普通的科員），你竟然拿他毫無辦法，這也真是咄咄怪事，不能不讓苗得康氣得老病要複發。你看那楊健整天挺著一個圓鼓鼓的肚子，喝酒喝得臉通紅，一邊踱著四方步，一邊手執牙簽剔牙，活脫個土霸王的嘴臉。這下麵簡直就是一張黑暗的網，任你怎麼捅，都捅不破。苗得康深感下麵也是腐敗透頂。
鄧一群就努力安慰他，他知道，楊健這個人還是很有手腕的，他不過才是小學文化，但他就這樣一步一步到了所長的位置。市、縣公安局裏都有他自己的哥們，尤其是縣局，幾個頭頭都非常欣賞他。欣賞他什麼呢？無非是他能吹牛拍馬，善於察顏觀色，能夠理解領導意圖，為領導辦事，不遺餘力，等等。這樣一個人，領導怎麼能不袒護他呢？
苗得康對這件事情深惡痛絕，他對鄧一群說：一定要努力工作。對黨、人民負責。一個共產黨員怎麼能夠這樣呢？鄧一群默默，他問我，我問誰呢？他想。
鄧一群隻想早點離開這個地方。
12月5日，他們接到了通知，要求回去，結束這裏的任務。
熱烈的送行，各種熱烈的讚譽。
隆重的迎接，一致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