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風措手不及之下,與她幾乎相撞。她頭上的一隻金蟬閃動,險些掉落。隻見她順勢扶住了頭上的金蟬,寬袖一拂,遮掩住滿臉紅暈。
“家父果然猜得不錯,林大哥一定是因陶家忽逢變故,特意前來幫忙的。”石瑞香忽然靦腆起來,“如此,瑞香就有交代了……請陶姐姐不要見怪……”
石瑞香掩飾不住內心的雀躍,越發顯得千嬌百媚,欲語還休。
陶媚兒心暗暗地沉了下去,仿佛煙雲凝結,壓入萬尺碧潭。
石瑞香從夥計手中接過一梨木箱,打開箱蓋,輕輕取出一件白袍,徑直往林子風身上披去。
那件白袍做工精致,隱隱約約閃著金光,竟然是用京城裏最好的鳳屏居特有的金線手工繡成,看得出極費工夫。
林子風窘迫之下,竟然有些失神。
“為救瑞香的性命,毀了林大哥的衣衫,瑞香深感不安。特此花了三天三夜的工夫趕製而成,請林大哥務必笑納。”
“他不過是舉手之勞,是醫家職責所在,受了米糧,還要受衣衫,實在是慚愧。”陶媚兒暗捺住心內的惶惑,淡淡地說道。
“陶姐姐,你一定讓林大哥收下,否則瑞香會寢食難安。”
“那要看林大哥的意思了……”陶媚兒方才發現,手中的一朵白菊不知什麼時候被撚成了碎末。
“哈哈哈!”林子風暢笑,“既然姑娘盛情,我若是再推托,倒顯得惺惺作態了。”
石瑞香欣喜若狂,羞道:“這是林大哥看得起瑞香。家父準備了酒宴,請林大哥明日到府上一敘,請林大哥務必賞光。”
“這……”林子風看著她殷切的目光,倒有些遲疑了。
“林大哥不要誤會,是家父近日日夜操勞,心神不安,夜不成寐,所以想請林大哥去診治。”
“朱砂、黃連各半兩,當歸二錢,生地黃三錢,甘草二錢,研成碎末,酒泡蒸餅如麻子大,朱砂為衣,每次服三十丸,臥時津液下,用此方即可,不用林大哥親訪了。”陶媚兒終於放下白菊,轉身走向櫃台。
眾人一聽皆驚,陶媚兒話中帶著不滿。
石瑞香頓時由喜轉憂,“陶姐姐,瑞香是擔心家父他虛瞞病症,若不當麵問診,恐怕不甚清楚。”
“百善孝為先,瑞香姑娘這份心思讓林某佩服。放心,既然看得起林某,那明日林某定當登門拜訪!”
林子風不知為何,一反常態,讓人不解。
石瑞香輕聲應了一聲,金蟬微顫,低語道:“我與林大哥果然是有緣之人!”說完,轉身招呼夥計便要回去。
“且慢!”陶媚兒正色道,“瑞香,你不是一直讓我幫你找個養顏益壽的方子嗎?”
“怎麼?”石瑞香奇道。
“就是要用甘菊。你要記住,三月的前五天采它的苗,叫玉英;六月的前五天采它的葉,叫容成;九月的前五天采的花,叫做金精;十二月前五日采它的根莖,叫長生。將這四物一起陰幹一百天後,各取等份,搗杵千次後成末,每次用酒送服一錢。或者將蜜煉熟後做成的梧桐子大的蜜丸,用酒送服七丸,每日三次,服百日後會身輕麵潤,服一年令白發變黑,服兩年,齒落更生,服五年,則八十歲的老人可返老還童。石妹妹,若真孝順,就照此做,有益無害。”
石瑞香被陶媚兒一番長篇大論所震懾,竟真的停住了腳步:“姐姐說這法子可真的有效?”
“這是《玉函方》所載,至於效果還得靠妹妹自己去體會。所謂心誠則靈,上天一定會看到你的孝心的!”陶媚兒杏眼微眯,別有一種風情。
石瑞香終於帶著滿意的神情離去。
陶媚兒發現自己今日言多,似乎感覺林子風和金正都用一種奇異的眼神望著她。她毫不退縮,直接對林子風不屑的眼神迎了上去。
林子風和金正連忙裝做不知,躲避開去。隻聽得林子風詭笑道:“想不想看到一個玉樹臨風的世外飛仙?”
金正看著那精致的白袍,恍然大悟,連忙說:“好啊……我隨你去……”
那兩個人相視一笑,匆匆溜向後堂。
“你們——”陶媚兒莫名地有些氣悶。陽光正在半空,晾曬白菊的時辰到了,可是自己身為女子,天性體弱,搬不動那巨大的台案。
正在煩惱之際,隻見兩人匆忙走後,那塊沉香被擱置在一旁,非常不起眼。
陶媚兒已猜到那是他故意丟下的,也許,他早已經窺破她的心事。一個嗜藥如命的女子又怎能不對那異邦的奇藥產生好奇?她將沉香悄悄塞入懷中,掩飾住內心深處暗暗浮動的一點雀躍,悄悄回了寢室。
滿園暗香浮動,林子風依然穿著那件白衣,途經陶媚兒寢室,裏邊飄蕩著一股特別的香氣,那香氣持久芬芳,沉斂凝神,讓心浮氣躁的人頓時安寧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