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聞出那是什麼香了嗎?”林子風的聲音顯得越發清晰。
偷偷望過去,隻見金正拿著一塊黑糊糊的東西又聞又咬,又捏又折,“姑爺,這個東西我可從來沒有見過,這香味很特別,仿佛能一下子鑽到你的骨頭裏去……不是蘭草,不是麝香,也不是細辛……到底是什麼呢?”
“這個香味是不是很深沉、高貴,滲入人的五髒六腑中,讓人躁亂的心漸漸平靜?”
“哦,”金正重重地點著頭,“怎麼看也不像中原的東西?”
“那就對了,這種神奇的東西並非我中原所有。”
“啊?是什麼?”金正的嘴巴張得渾圓,疑惑地湊過頭來,想聽到下文。
“這種東西來自非常遙遠的扶南國,要過了南海郡才能到……那扶南國與我朝來往密切,這樣的物產能夠出現在建康城,總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
“說得天花亂墜,也不過是種香料……華而不實的東西,有何用處?”陶媚兒已經聽出林子風明是對金正談,實則是說給自己聽的,於是故意輕描淡寫,激他出言。
林子風的眉頭果然皺起,狂傲之氣漸漸升起:“你怎知隻是種香料?”
“小女子見識短淺,不知也不為怪。”
他的兩道劍眉揚了揚,似乎想到什麼,隨即把聲音遏製下去。
“蘭草清幽淡泊,麝香馥鬱香濃,細辛辛香麻痹,雖然各有千秋,卻都不能和此香相提並論。此香酸甜帶涼,燃燒之後,持久不散,天下無一香味能出其右。”
“哦?那麝香在《神農本草經》裏被列為上品,卻被你如此貶低。”陶媚兒不再多言,把去年冬天儲存的白菊取出,那花瓣依然飽滿,不枉自己一番苦心儲藏。天氣漸暖,若不及時拿出來晾曬,恐怕要生蟲了。
林子風竟然有些發怔,與他那日到徐家挑釁的姿態判若兩人。
“姑爺,您快說,它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金正按捺不住好奇心,急迫地問起來。
陶媚兒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輕歎,隨即聽到林子風轉身對金正說道:“它的名字叫做沉香,是古樹因病變或經蟻蟲蛀蝕倒塌埋入土中,經數十年乃至百年,吸收水土精華而成。因木質腐爛消失,隻剩油脂,因此在水中下沉而得名。此香采集要穿山越林,到古木叢生的密林深處,稍不留意,就會喪命,所得極為珍貴。”
“啊!那您又是從何而得?”金正大吃一驚。
“這……”林子風停頓了片刻,沉吟道,“是一位故人相贈……”
“那您那位故人又是從何而得?”金正似乎還沒有看到林子風已經皺緊了眉頭,還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這……”
“金正,既然人家不說,就不要強人所難了。不過是香料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陶媚兒發現,自己越是不去理睬,他便越是失去分寸。對待他,以靜製動,是上佳之策。
果然,林子風有些被陶媚兒淡漠的神情激怒,“這不是普通的香料,和其他本草搭配得當,就是去病除憂的良方。這沉香本就有降氣溫中,暖腎納氣的功效。”
“既然不是中土之物,你卻為何如數家珍,看來一定是很熟悉了。媚兒果然是孤陋寡聞,不知天外有天了,改日要多討教了。”她暗自有些好笑,一個素來清高、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傲之人,隻憑一個女子的唇槍舌劍便被逼得節節敗退,豈不讓人快意?
“你——”他額頭上青筋隱約突起,漆黑的雙眸射出一道清冷的光。
陶媚兒躲避開他那淩厲的眼神,用手指夾起一朵朵素潔的白菊,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一平案上,待到巳時,才是晾曬的最好時機。
“陶姐姐!”石瑞香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了過來,“快,抬進來!”
隻見兩個夥計抬著兩擔米,輕輕放在堂中。
“瑞香,你這是做什麼?”陶媚兒愕然看到,經過精心裝飾的石瑞香額頭花鈿綻放,粉麵含春,正癡癡地看著林子風。
“前日裏若不是陶姐姐和這位兄長妙手回春,瑞香早就命喪九泉了。家父和瑞香感激不盡。家父特地讓瑞香送米過來。家父說,百草堂的米從此就由福勝米店包了,陶姐姐隻管濟世救人,其他的事情就不要操勞了。”
“這……原本沒有什麼……瑞香你太見外了……”陶媚兒搖頭。
“還有,瑞香鬥膽問一句,陶姐姐,請問這位兄長是……”
“他?”陶媚兒一頓,看到林子風似笑非笑,正等著她答複。
“他是我的……表哥……林子風……”陶媚兒深吸一口氣,終於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他的身份撲朔迷離,雖然已經是自己未來的夫君,但是此時卻不是大肆張揚的時機。
“那就對了!”石瑞香忽然一陣歡欣,纖腰擺動,向林子風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