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藍衫商人頓悟,驚道:“果然能救活他,我便解除了他的債務,不再為難於他。”
此時金正已經把鵝血拿來,連忙灌入那病人口中。
一個時辰已經過去,那病人仍然沒有動靜。
“哼,人已去,何必還要折磨肉身?”徐天琳不屑一顧地說道,“難道你不到黃河不死心嗎?”
“你又怎麼知道這人不能死而複生?”
“滑天下之大稽……這天地乾坤豈是你說扭轉就扭轉的?”
在兩個男子之間緩緩流動著劍拔弩張的緊迫,周圍的人仿佛忘記了時間,城中的警鍾聲聲不息,卻沒有人理會。
一隊兵士紛紛前來,衝散了人群。“國家有難,各家各戶閉門停業,以定國法!”
那病人仍然紋絲不動,藍衫商人終於痛泣:“早知如此,我何必要咄咄逼人,使劉氏家破人亡?我罪孽深重,該下地獄……”
“林子風,事已至此,你還要逞能下去嗎?快快離去,這百草堂本來不是你的立足之地!”徐天琳勝券在握,於是不再等待。
林子風神態自若,說道:“還沒有到緊要關頭,你又怎知該走的不是你?”
“罷了!”陶媚兒心亂難安,終於站到前邊,“你們不要再吵了。國難當頭,唯有救死扶傷才是我們的本分,說得再多又有何益?”
“媚兒,你回來了!”徐天琳看到陶媚兒不由得欣喜若狂。
林子風斜睨了陶媚兒一眼,神情一鬆,眼神卻離了開去,繼續盯住那病人。
“媚兒,我接到你的訊息,便立即開了方子,如今那老者已經好轉了。”徐天琳邊說邊拿出那手帕。
那手帕上百草堂的印記他是認得的。此時,麵對熟悉的手帕,還散發著清新的蘭草香,頓覺一陣悲愴,目光竟狠狠地對準林子風。
那做惡者便是他!如果不是他,他與心愛的媚兒自能夠攜手一生,不再有任何波折。
“林子風,大丈夫頂天立地。說得到要做得到!”
正說著,那病人的手腳忽然動了一動,藍衫商人愕住:“天啊!真的醒了!老劉,是我!”
那病人的眼皮輕微晃動,卻無論如何也不睜開眼睛。
林子風見狀,鬆了口氣,“他沒事了!現在隻是恐慌,暫時又昏迷,很快就能夠恢複。”
徐天琳額頭青筋突起,喉結不停地滑動,身體由於極度悲憤而顫抖起來:“你——”
林子風並不看他,隻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見徐天琳神情委靡,胸腔處湧動著即將噴瀉的怒火。
陶媚兒邁了一步,隻覺得身子僵硬,無法再提起氣力。這林子風居然對醫藥如此熟悉,醫術比徐天琳更勝一籌。隻是,行事過於詭異,讓人猜疑。
“這服了鉤吻的人,發作時間和服用的方法極為相關。我隻聞聽這鉤吻草的產地在兩廣,兩廣人常為躲債而服食此草,以騙過他人。如用根煎水或服新鮮嫩芽,則立即會不省人事;若服根者症狀出現較慢,或需兩個時辰方才發作。聞聽這位劉姓商人經常四處經商,因此我斷定他必然是通曉此中道理。況且,他雖昏迷,呼吸俱無,但脈搏卻淺而有力,毒性還未來得及發作,因此隻要及時解了毒,便可蘇醒。”
林子風對眾人一番論斷,隻聽得一陣讚歎之聲:“林大醫博古通今,是當今絕世良醫,建康的百姓可有福氣了。”
旁側的徐天琳怒極道:“林子風,你嘩眾取寵,非君子行徑。”
“是不是君子,要用事實來證明。”林子風不慌不忙地淡淡笑了笑,“金正,把人抬進堂中休憩片刻即可。”
眾人聞聽,心服口服,七手八腳把人抬了進去。
“姑爺,我聽說這鉤吻草長在嶺南的花為黃色,長在滇南的花為紅色,是不折不扣的殺人草。”
“說得對!有人把毒蛇殺死,用鉤吻覆蓋,澆水出菌,做成毒藥害人,你想不想試試?”
金正頓時魂飛魄散,“我從來不害人,做那毒藥做什麼?”
“哈哈哈!毒藥再厲害,也比不了人的心狠毒。”林子風白了徐天琳一眼,邊說邊轉身,在眾人的敬仰和簇擁下緩緩而去。
百草堂外,人群漸漸散去。雨霽之後,煙靄隔斷重重樓台。再往南而去,幾重宮闕,簷角突伸,似有無數飛絮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