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蘭草纏玉簪(4)(1 / 1)

“媚兒,你這是做什麼?”徐立康不解。

“媚兒在此先謝過徐伯父。當年徐伯父除了備用些簡單的藥草以外,大都是支持了百草堂的經營。兩家達成默契,徐家主醫,陶家主藥,多年互相扶持才走到了今日。從今天開始,伯父就是陶媚兒的父親,請允許媚兒略盡孝道。”說完,把那碗熱氣騰騰的湯藥奉上,“這是陶媚兒為父親滋補身體的,請父親嚐用。”

“媚兒,”徐立康再也忍不住老淚縱橫,“我知道你是個天性慈善的好孩子,可惜徐家沒有福氣娶你做媳婦,天琳他太不爭氣……”

“父親,如今我是您的女兒,可比那媳婦更為親近?”陶媚兒抹去了臉上的淚,勉強笑了。

“我知道你為我多慮,可是我已經垂垂老矣,怎能再拖累你?”

看到徐立康遲疑不決,陶媚兒冰雪聰明,立即說道:“伯父,可是怕那林子風……”

徐立康長歎一口氣,說道:“事已至此,我便和你說了實話,我第一次看到林子風就覺得他似曾相識,他麵貌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難道他真的和徐家有仇怨?媚兒今天前來,也是為了他……他雖然看似無情,但是行醫救人卻總是不遺餘力,媚兒一直想解開他的心結,卻不知從何下手。”

“也許,真的是我徐家欠了他的……”

“自從那日他把這玉蓮蓬套入我脖頸中,我就覺得奇怪,好像冥冥之中,與這玉蓮蓬無法割舍一般。有好幾次,想歸還他,卻始終沒有……他說這是家傳之物……不知從這裏能看出什麼……”陶媚兒邊說邊從頸中摘下那玉蓮蓬。

“玉蓮蓬?”徐立康聽到這裏,渾身一震,竟站了起來。

那玉蓮蓬晶瑩剔透,在燭光中溫潤無瑕。

隻見徐立康奪過那玉蓮蓬,目瞪口呆,良久不語。

“伯父,伯父……”陶媚兒看徐立康的眼眸越來越深,仿佛與那玉蓮蓬難解生死之緣。

“天啊……上天一定是在懲罰我……這都是報應啊……我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的……”徐立康趔趔趄趄退了幾步,虛弱地歪倒在堂中的蒲席上,“木恩,木恩,你告訴我,你在哪裏?你為什麼不出來見我,卻讓他來懲罰我?”

木恩?聽到這個名字,陶媚兒驚訝不已,這似乎不是大梁女子的名字。

徐立康淚已決堤,過了半晌,才逐漸緩過神來。

“媚兒,如果我猜得不差,這林子風……他……他就是我的親生兒子……是我徐家的長子……”

“啊?”陶媚兒覺得自己幾乎要窒息,萬萬沒有想到,徐伯父竟然說出這樣令人震驚的話來,“伯父說的可是真的?”

徐立康沉重地點頭,“這都是二十多年前我造的孽,如今他來追討,我是罪有應得,是我遺棄了他們母子……”

“林子風說過,他的母親是異族女子,伯父卻又如何與她相識?”陶媚兒一心想揭開那個謎底,所以便不顧一切,窮追不舍。

徐立康兀自後悔不停,那日因牽掛徐夫人的病情,並沒有仔細看陶媚兒頸中所戴玉蓮蓬,否則,怎麼會在今天才知道林子風的真實身份,他們兄弟又怎麼會反目成仇?

從庭院向東南方望去,火光衝天,焚燒的枯草氣息似乎穿越了層層樓閣,遠處隱隱約約傳來雜亂的呐喊聲。

“叛賊又在焚燒城門了……”

徐立康的神情漸漸凝重起來,“媚兒,伯父要給你講講那二十多年前的故事。”

徐立康起身踱步,望著被火光映紅的天空,心緒難平,往事如煙,徐徐飄過記憶之門。

徐家的祖輩本是朝廷的禦用太醫。那時候,徐立康不過剛剛二十歲,隻是一個小小的藥丞,跟隨祖父和父親在宮裏行醫。

隻記得那一日,天高雲淡,禦花園裏金橘滿枝。台城之外,槐蔭依然濃密。扶南國的特使千裏迢迢攜帶地方物產,到建康來朝貢。

在一個巨型珊瑚的掩隱之下,徐立康偷偷窺到一個高綰發髻的女子與特使隨行。他不禁啐笑:“什麼特使,出門還不忘記攜帶妻妾。如此姿色的女子,和我江南美女相比,一個是烏鴉,一個是鳳凰,有何資本炫耀?”

那女子手裏托著一隻五色鸚鵡,曼妙的身軀緊緊裹著一條彩雀花筒裙,正隨著隊伍的行進左顧右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