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隻手臂已經被木恩攔住。
木恩心痛地看著他,幽幽轉身,對徐佑才說道:“我出生於禁醫之家,無從選擇自己的身世。你們徐氏一門是醫藥世家,德高望重,但並不能說我們用的就是妖術,若你們不喜歡,我可以隻用你們的醫術,同樣可以救人……既然同是救人,你我又有什麼不同?你為何要斥責他?”
“你?”徐佑才啞口無言,淩厲的眼神卻仍舊射向怔怔不語的徐立康,“你快與我離開這裏!”
看徐立康紋絲未動,徐佑才更加惱怒。此時,一束光線透入,玉蓮蓬的光澤依舊。
隻是它卻掛在那個叫木恩的扶南女子身上,它的瑩潤光澤與她那身怪異服飾相映,顯得如此不諧。
“逆……子……”徐佑才揚起右臂,卻再也揮不下去,心髒一陣絞痛,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啊?”木恩驚叫一聲,呆了。
“父親!”徐立康頓時目瞪口呆,雙膝著地,哽咽著向父親爬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皇孫的手術完成,卻在當天夜裏傷口忽然流膿血,整夜發熱,沒過兩天,竟然夭折了。
照顧皇孫的兩名姑姑因為恐懼而服毒自盡。對她們來說,自盡總要比被賜鴆酒要來得體麵。
同時,禦藥房無緣無故地丟失了隻琥珀杯,那琥珀杯本是聖上的禦用之物。自從聖上舍身以來,便素衣素食,不再用這奢靡之物,因此便讓人交給禦藥房保管。
這琥珀能安五髒、定心神,止血生肌、促進外傷金瘡愈合,是非常珍貴的療傷聖物。但太醫們見這琥珀杯精巧異常,不忍破碎,便保藏至今,誰料忽然不翼而飛。昨天晚上是徐立康父子在場當值,自然難辭其咎。
聖上果然震怒,世世代代聲名顯赫的徐氏一門因此陷入危機。徐佑才蘇醒過來,勒令徐立康索回玉蓮蓬,並與那妖女一刀兩斷。
徐立康忍不住淌下男兒淚,一邊是父親,一邊是心愛之人,又讓他如何取舍?況且,徐氏一門,還在惶恐不安中,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
木恩約他在一個清晨見麵,要他與她一同回扶南國。
“不,木恩,我不能做那不忠不孝的事情。”徐立康不敢想象,若叛離大梁,棄掉父親,自己又怎麼可能安心行走人世?
“那你與我找一處山林,避開人世,過自由自在的神仙日子。”木恩的眼神迷離變幻,仍然緊緊牽動著他的五髒六腑。
“若因我一個使徐氏家族蒙羞,即使我們能夠在一起,我也生不如死。”
“你不肯和我走?”木恩哀怨地問道。
“木恩,給我時間,讓我想個兩全之策……”
“如果不能兩全,你是要我,還是要你的家人?”木恩失望地流著眼淚,瘦弱的身軀和身後染了白霜的稀疏竹林相映襯,掩蓋了昨日的芳菲與迷亂。
一群雁兒南飛,劃斷了晚秋的寂寞。天空高遠,又要等何時才盼到你的歸途?他良久沉默,不知道這樊籠何時才能衝破。
木恩的雙眸落下兩行珍珠淚,幽怨離去。
待他回到父親身邊去懺悔,卻看到父親勉強支撐起身體,臉色蒼白,神情衰頹,像靜靜等待死亡的來臨。
書案上擺放著兩個青瓷酒杯,在父子兩個人眼中,不過是愁腸百結,難以梳理。
“父親!”他雙膝跪地,伏身慟哭。
“起來吧!”徐佑才恢複了淡定從容的神色,輕歎了口氣。既然一切已經成為定局,再責怪兒子也於事無補。
“父親,是我錯了!”
“你不棄君棄父,便是徐家的好男兒!”徐佑才端起一個酒杯,遞到他手中,自己又拿起另一個,“喝了它!”
看著父親渾濁而複雜的眼神,他心內一動,忽然大駭:“這是……鴆毒?”
徐佑才閉上眼睛,幽幽歎道:“連那兩個姑姑都懂得尊嚴和體麵,難道你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非要等天譴嗎?”
那酒水中忽然浮現木恩的嬌俏麵容,他不甘心:“不,不,父親……”
“孩子,人算不如天算,如果我們兩條性命能夠挽救徐氏的聲名,也是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