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首烏九九劫(2)(1 / 2)

“母親,我毀了麵容,讓你這般失望嗎?”不知何時,早已醒來的溧陽公主呆坐一旁,麵如死灰,了無生機。

“你?”範淑妃又驚又喜,“你好些了嗎?”

“母親可是要用我一人,去換取大梁的安寧?若真是如此,我還比不了前朝去塞外和親的公主,她們畢竟是去找尋另一方天地。而我,卻是羊入虎口,再無活路……”

範淑妃一陣辛酸啜泣:“溧陽,母親對不住你……”

溧陽公主別過臉去,不再言語。

範淑妃求助般地看向陶媚兒,隻見陶媚兒輕輕拿出一個木盒,輕輕打開,對溧陽公主說道:“殿下請看這是什麼?”

溧陽公主轉身,不屑地看那一顆顆棕黑色的,帶刺的小球,“這是田間雜草所生,我怎麼能見到?”

陶媚兒笑了,小心捏起一顆,說道:“公主說得不錯,這本是田間最不起眼的一株雜草所生,名叫蒼耳,這便是它的果實。可不能小看了這蒼耳子,它雖普通,卻能治肝熱,明目,治一切風氣,填髓,暖腳,治疥瘡,炒香了浸酒,去風補益。”

聽到這裏,溧陽公主已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一顆顆小小的蒼耳子。

“殿下,可聽過示弱求存的道理?”

溧陽公主疑惑地看著陶媚兒,輕輕搖了搖頭。

“這世間紛繁鮮果,芳香本草,自然是最招人注目,因此也很快便被取之用盡。可蒼耳卻長在田間雜草中,不為人知。可誰又能知道,它既可以炊熟食用,又可以做良藥方劑,即使在這亂世紛爭中,也許被人隨之割去,但是它留下的蒼耳子卻沾在人的衣襟之上,隨遇而安,待來年春天,便又重生。”

溧陽公主怔怔不語,似有所思。

“它雖然弱小,也曾經任人宰割,但卻留下了生的希望,生生世世,永不放棄。”陶媚兒說著,眼前已朦朧一片。

範淑妃憂鬱地看著女兒的神情,說道:“溧陽,也許有一天,你終究會明白生在皇室的悲哀……”

一陣香風掀起了幃帳,隻見溧陽公主的神色篤定,如玉雕一般,光彩照人。

夜色沉沉,月掛中天,偌大的皇城暫時放下了創痛,呈現出難得的安寧。

苦於沒有傷瘡良藥的陶媚兒,在禦藥房怔坐。

聞了聞久違的藥香,她掰斷了幾塊茯苓,殘渣掉落在案上。一個長屜被拉來,裏邊的黃連根稀落散亂。窗口的破洞中不時送來涼夜的幾分悲愴,昔日忙亂的禦藥房竟然空無一人。

徐父曾說過,在禦藥房供職的足足有上百人,日日忙碌,穿梭於宮廷之內。聞著那煎煮中的藥香配藥開方,也是從醫之人難得的享受。隻可惜,那繁華的場景已如明日黃花,不複存在了。

即便藥材如此短缺,恐怕這也是整個建康城中最富有的藥房了。

“吱呀”一聲,忽然看到那斑駁的門緩緩被打開。

陶媚兒凝神問道:“誰?”

沒有人回答,隻傳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稍後,一個修長的瘦弱身影在暗牆上搖曳。

驚駭中的她,立即放下手中的藥材,向僻靜處躲去。

“不要躲,”那聲音沙啞無力,一邊摸索著木椅遲緩坐定,一邊大口喘著氣,“我的眼睛已經幾乎看不到了,不會對你怎麼樣,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