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三年五月二十七日,梁太子蕭綱即皇帝位,大赦天下。侯景逼迫蕭綱駕臨私宴,封自己為宇宙大將軍、都督六合諸軍事,越發猖狂無度。
昔日的溧陽郡主,今日的溧陽公主因不喜男醫,陶媚兒已經成為她的專屬醫者。當今的皇帝蕭綱忍著屈辱和難堪,被迫將所有軍國大權盡交老賊。
徐天琳不知為何,忽然間消失不見了。
禦花園中的荷池碧綠幽深,一片片水藻浮在水麵輕輕曳動,不時冒著水泡。陶媚兒的心莫名的疼痛,終於覺察出那原來是刻骨的相思。
如今才明白,徐子風的身影已經滲入自己的血液和四肢百骸,已經與自己融為一體。
水麵上掉落了幾片殘花敗葉,憑空增添了幾分惆悵和淒涼。
“林女醫,陛下有請!”
“是……”陶媚兒收斂了神態,整了整衣襟,向含章殿而去。
溧陽公主不甘心被老賊擺布,索性每日任性妄為,摔碟破碗,不進飲食,弄得整個宮廷中一片恐慌和忙亂。
含章殿已被重整一新,四麵懸珠簾鎖窗,文石甕地,幃簾皆錦繡,香風拂深閣,看得出侯景的刻意討好。
遠遠隻見聖上蕭綱和昔日的範良娣,今日的範淑妃站立殿外唉聲歎氣,欷歔不已。
“因國喪未逾,新帝登基,本想侯景老賊必有所忌憚,溧陽暫時可安然無憂……但又恐怕那老賊為蠻人,素來不理什麼綱常倫理,想必也拖不了多久……”範淑妃涕泣道。
蕭綱長長歎了口氣,苦笑道:“朕雖已稱帝,但不過是個傀儡皇帝,生死難測,又如何護佑他人?”
範淑妃忽聽到蕭綱如此頹靡,一時悲從心來,號啕大哭起來。
蕭綱皺眉看了一眼,嗬斥道:“快去看看溧陽,聽說又水米不進了,在這裏涕泣又有何用?”
範淑妃止住了哭聲,怯怯地看了一眼蕭綱,點頭欲離去。
“陛下,這醫病先醫心,就請讓民女去為溧陽公主解鬱舒心。”陶媚兒想到,早日醫好了溧陽公主,那也許老賊歡喜,便能早日見到徐子風。
蕭綱點頭道:“煩勞女醫了。”
陶媚兒跟隨範淑妃身後,匆匆向內殿而去。
病愈之後的溧陽公主恢複了花容月貌,隻是雙眉隱隱帶有一絲愁緒。她披散著一頭如瀑如緞的青絲,手中拿著一把黑木梳,對著一麵鑲滿寶石的天竺鏡呆呆不語。
走近前的範淑妃掩麵啜泣不止:“可憐的溧陽,你不該生在帝王之家……若是百姓,也許可逃過一劫……”
“母親,不要再說了!”溧陽公主忽然喝了一聲,左手食指卻依然不停地在木梳齒上滑動,仿佛要撥開那難以逾越的尖鋒。
範淑妃的哭泣戛然而止,不可思議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