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8章 刑場風雲(2)(1 / 3)

夜無煙,這個令他又愛又恨的心頭之患終於不在人世了嗎?毫無疑問,他其實是希望他死的,但是,這麼多年,他卻一直下不了狠手除去他。而如今,他終於不在了,可是,他心底卻沒有一絲欣喜,反倒是好似被重錘擊過,疼痛的難受,空落落的難受。

“璿王早在去劫刑場之前,就已經告知我們,萬一他有意外,要我們擊敗夜無塵,扶持夜無涯上位。太上皇,夜無涯應該是您的親兒吧!您若是不希望江山落到外寇手中,就請速速決斷。”鳳眠一字一句,冷聲說道,言罷,轉身從室內走了出去。

夜很深了,雪花無聲從空中灑落,好似在祭奠著什麼。

一片雪花,飄落到鳳眠的眼角,瞬間融化,好似一滴熱淚,順著臉頰,蜿蜒而下。

黑天,白雪,紅冰。

刀光,劍影,矢芒。

砍斫,呐喊,殺與被殺。

毫無疑問,這場戰事是激烈的。然而,無論怎樣激烈,它的輸贏對瑟瑟而言,早已不重要了,她現在隻想知道,夜無煙到底怎麼樣了?鐵飛揚說救出來了,可是眼下狀況,救著人肯定是闖不出去的。

到底是救到哪裏去了?

瑟瑟抬眸四處觀望,眸光忽然凝注在刑部天牢最高的那處屋簷上,那裏也有兵士在激戰,不過因為是在最高處,是以人並不算多。不時有兵士攻上去,卻被守護在那裏的人踢了下來。

瑟瑟心中忽然一滯,她頓住身形,清冷的彎刀停滯在半空裏,一動也不動。清妍的臉上,綻出一抹明媚的笑意來。

原來如此,救到那麼高的屋簷上,高處難攻,夜無塵的人上不去。鐵飛揚這個冷麵,害得她方才擔心死了。

一道淩厲的劍光斜刺裏劈來,瑟瑟反手一刀,將來人逼退,借力縱身,施展輕功,從無數人的肩頭飛一般踏過,向那最高處的屋簷掠去。幾個起落,她已經置身於簷瓦之上。

屋脊上團團守護的幾十個兵士,武藝都不弱,看來應當是春水樓調來的精銳。他們神色淒哀,看到瑟瑟,臉上那一層沉痛更加明顯。

瑟瑟撥開擋在麵前的人,踩著屋簷上的積雪,一步一步,緩步走向他們環繞著的中心點。屋簷上的雪好厚,踩上去傳出嚓嚓的聲音來,聲聲猶如劃在她的心弦上。

那裏鋪著一條不知是什麼人的披風,披風上麵躺著一個人,身上蓋著厚厚的狐裘。

瑟瑟唇邊的笑意漸漸凝固,她蹲下身子,雙眼直直地瞧著躺在那裏的人。周圍的聲音好似都消失了,一瞬間,腦子好似空白了一般,呼吸凝止,她甚至沒有察覺到身上從傷口處沁出來的鮮血,也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她不敢歡喜,怕那歡喜被現實驚碎;亦不敢哀傷,怕那哀傷帶來可怕的結局。她隻能讓自己的心空空如也,一步一步,朝那個方向接近。

漫天飛絮,似花飛花,無聲地飄落。

披風那樣單薄,躺在上麵的人,如何經得起這樣的寒冷。

瑟瑟蹲下身,伸出顫抖的手,緩緩掀開蓋在那人身上的狐裘。待瑟瑟看清了狐裘下的人,她驀然瞪大了眼睛,再也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幕。

泥血摸糊的衣衫已化成一條條的碎布,好像是被鞭子抽爛的,再也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血凝固成堅硬的暗紅,浸染著破碎的衣縷,粘在那人身上——或許那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隻是一團沒有生氣的血肉,還勉強保持著人的形狀。無法蔽體的破衣露出的肌膚層疊著千百處傷痕,燙傷、鞭傷、刀傷……滿目所及,全身已沒有一處完好。黑發,大約之前是濕的,已和著血水,一起凍成薄薄的冰殼,連同飛揚的雪花,遮住了他的眉目。瑟瑟顫抖著手指,小心翼翼將那層積雪和紅冰撫落,展露在她眼前的,是一張燙傷遍布的臉,根本就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辨不出本來的麵目。

這個硬邦邦的,血肉模糊的,沒有氣息的人是誰啊?

夜無煙又在哪裏?

“夜無煙呢?夜無煙在哪裏?”瑟瑟回身,唇角扯了扯,木然的臉上,綻出一抹僵硬的笑意,輕聲問身後的護衛。

“王妃,請節哀!”那個護衛居然聲淚俱下恭恭敬敬地對瑟瑟說道。

“節哀,我節什麼哀,夜無煙呢?”瑟瑟一轉眼,看到了立在最外圍的雲輕狂。

茫茫飛雪,雲輕狂就站立在屋簷的最邊緣,高處風本就很烈,將他的衣衫揚起,帶著一股蕭索淒涼的味道。

她快步走到他身側,冷聲問道:“雲輕狂,你們把他救到哪裏去了?”

雲輕狂回身,瑟瑟驚了一跳,她從未看過雲輕狂臉上,有這麼可怕的表情。是的,可怕!悲傷得可怕!他瞧了一眼瑟瑟,良久沒說話。

要他說什麼呢?

節哀順變?!抑或是什麼——死者已矣,生者珍重?!

不!他什麼也說不出口。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瑟瑟,嘴唇顫抖,良久,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雲輕狂!夜無煙呢?你再不說話,我就殺了你!”瑟瑟冷冷說道,伸手握緊了手中的新月彎刀。

雲輕狂凝視著瑟瑟眸中的怒色,他一言不發,緩步走到那個血肉模糊的人身前,跪了下去。

“雲輕狂,你告訴我,這是誰?”瑟瑟小心翼翼地問道,她唇邊兀自掛著那抹強行擠出來的淺笑,試圖用笑容壓住心底突然湧上來的恐慌。

雲輕狂回首,眸光淒涼地望著瑟瑟,低聲說道:“飛揚是從關押璿王的牢房將他救出來的。”

從關押他的牢房救出來的,就一定是他嗎?

不!

這個人絕對不是夜無煙!

他是何等的風流俊雅,不是白衣飄飄,便是錦繡華服,衣襟上繡著精致的花紋。那樣高貴那樣飄逸,又怎麼會是這般毫無生氣的樣子。他又是何等的清絕俊美,怎會,怎會是這樣一張血肉模糊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