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9章 人間無路 (1)(1 / 3)

鳳凰台上憶吹簫·傷逝

虎竹新還,龍泉待解,將軍奏凱神京。更指間流豔,一曲長縈。小院憑肩私語,空相許、花月佳盟。三生誓,無邊弱水,惟此濯纓。

猙獰,衣香繾綣,化淚血斑連,染指猶腥。悔千端乖誤,酸楚填膺。夢裏隔窗相喚,終不顧、啼枕頻驚。長遺恨,中宵轉側,蕉雨鈴聲。

瑟瑟已經記不清自己這是第幾次昏迷了,她在黑暗中不斷沉浮,昏昏沉沉,半夢半醒,在無盡的黑暗與痛苦的折磨中惶惶不安。她似乎能聽到周圍有人小心翼翼的腳步聲,感覺到心跳越來越激烈,頭疼痛得似乎要炸開。

她覺得夜無煙似乎就在她身邊,可是,她伸出手,卻無論如何也抓不住他。眼前,隻有那具血肉模糊的身體。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極輕,似乎隨時都會飄起來。

瑟瑟再次醒來時,是第二日的午後,雪早已停了。

她緩緩睜開眼,眼角還有尚未幹涸的淚水。臉側的枕頭上,亦是潤濕了一片。她眨了眨眼睛,看到頭頂上那素白的帳頂,鼻尖處,還有一股腥甜的血的味道。

她慢慢地支起身子,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身上的傷口疼得她晃了晃,手臂無力得幾乎支撐不起孱弱的身子,差點兒撲倒在床榻上。

“小姐!我來扶你。”紫迷看到瑟瑟醒了,慌忙過來扶住了瑟瑟。

瑟瑟坐在床畔,原本冷漠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淡淡的淒涼,她嗓音嘶啞地說道:“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她抬眸,淒清的眸光在紫迷臉上凝注了一瞬,“夢見……夢見了夜無煙,他……他……”

她眸光淒楚地望向紫迷,神色中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迷惘,說了半天,卻連一句連貫的句子都沒有說成。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那個夢,那個可怕的令她心神俱碎的夢。

紫迷忍住眸中的淚意,攙扶著瑟瑟坐到妝台前,微笑道:“小姐,不過是一個噩夢罷了,別想太多了。紫迷給你梳妝,外麵雪停了,我們出去賞雪。”

她也多希望那是一場噩夢啊!

紫迷拿出篦子,開始為瑟瑟梳理長發,然後麻利地為她綰了一個流雲髻,揀了一支白色的玉簪簪到了發髻上。

瑟瑟望著鏡子中自己憔悴的麵容,還有那有些紅腫的眼睛。

她終於在夢裏哭出來了嗎?

她扶著桌子,踉蹌著站起身來,緩步向外走去。

院子裏,白雪皚皚,觸目所及,全是白色。真是一個粉妝玉琢的水晶琉璃世界。瑟瑟在雪地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身後的雪地上,留下她蜿蜒的腳印。

紫迷派人搬來一個軟椅,放在了院中的亭子裏。

瑟瑟躺在軟椅上,仰望著天空,雪後的天空高遠瓦藍,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縹緲的流雲看起來分外潔白。

雪停了,梅花開了,日頭再次出來了,這個世界還是一如既往地美麗。

瑟瑟垂下頭,忽然一陣眼熱,那一直淌不下來的眼淚忽然就無法控製地流了下來,伸手去擦,卻無論如何也擦不幹淨,好像是怎麼流也沒個消停。一顆心更是疼得好似一片枯萎的落葉,在冬日的寒風裏瑟縮,隨風飄零。

夜無涯是什麼時候來到她身邊的,瑟瑟都沒察覺到。直到身側忽而伸出一隻手,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著一塊純白的素帕,去擦她臉頰上止不住的淚。

瑟瑟抬起眼眸,看到夜無涯俊雅的臉上,那抹寵溺的笑。

“大冷天的,哭什麼呢,小心把眼淚凍住了。”夜無涯一邊擦著她臉上的淚水,一邊輕輕說道。

夜無涯不再穿那襲錦繡藍衫,而是身著赤紅色的宮服,胸前繡著九條五爪金龍,在五色雲霧間翻騰,看上去神態倨傲。龍啊,無涯終於執掌了河山社稷,渾身上下退去了溫文和雅靜,餘下的除了令人隻能仰望的尊貴,還有那王氣。而無涯那張俊雅的臉,如今看起來,眉梢眼角也隱隱透出凜冽和無形的霸氣。他現在武功也不弱,瑟瑟已知道當日在皇宮,那個要救她的黑衣人便是無涯。如今的無涯已經不再是當初溫文淡雅的他了,已經深具帝王之氣。

他現在已經是皇帝了,可是瑟瑟依舊坐在軟椅上,沒有起身,也沒有施禮,她沒有心情在乎這些虛禮。

“我做了一個噩夢!我夢見他……那個夢好可怕。我才哭了。”瑟瑟抬首,清麗的眸中布滿了濃濃的迷惑和痛楚。

夜無涯心中狠狠一震,看到瑟瑟如此憔悴的樣子,他幾乎有些不敢置信。這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纖纖公子嗎?還是那個叱吒風雲的碧海龍女嗎?此時的她看上去是如此脆弱,如同失了伴侶的孤雁,彷徨無依,悲慟淒婉。

她下意識地在抗拒那個事實!她不相信那是真的!原來她也有逃避事實的時候。

夜無涯輕輕歎息,他緩步上前,九五之尊的身子在她麵前低低俯下,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那突然的涼意通過手傳入到他心中,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也隨之涼了起來。

他定定地說道:“瑟瑟,聽我說,你沒做夢,那是真的。六弟他已經不在人世了,你要好好活下去,為了他,要好好地活下去!”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帶著一絲淒楚,但是,吐出的話語卻無疑是殘忍的。

這話語,一字一字,那麼清晰,如同冰冷的雹子,敲碎了她的自欺欺人。

“你為什麼要騙我?他怎麼可能離開人世,不會的!你騙我!我恨你!”瑟瑟伸手抓住他的手臂,隔著厚厚的冬衣,掐得他手臂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