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裏留出了血,是我的。
我的肉快被他咬爛了,我卻莫名覺得他可憐。
韓醫生曾經告訴我我被封闕送來的時候也喜歡亂咬人,每時每刻神經緊繃地像拉開的弓弦一樣,逮誰誰遭殃。
“你想吃?”
我問他,小臂上的毛被他粗重的鼻息給吹扁了,癢癢的疼疼的。
病友藏在劉海下的眼眸過於深沉,甚至帶著血腥。我沒功夫和他鬧,直接抽出桌子上的水果刀,抵在他咬的那塊肉旁邊。
“想吃早說啊,我可以割一塊給你。”
我滿不在乎,刀子刺進了肉裏,刀刃劃破肌肉纖維。我疼,心裏卻突然覺得有些放鬆了。
“滾。”
他終於不咬我的手了,把刀子奪了過去,將刀尖對著我的心口。
“……你讓本少爺我走我就走?笑話。”
“滾!”
“……”隔壁這位,和被困在牢籠的野獸沒什麼區別。
以我的視角,還能看見他病號服露出的鎖骨那塊有明顯的傷痕,應該是被人拿鞭子抽打的。
何必呢,大家都是十六七歲,你也大不了我多少大家作個伴不是正好?
“行,不打擾你了。”
好歹,我還蹭到了點吃的。值了。
回去之後,韓醫生和莫護士終於回來了,可是我不開心不想和他們說話。他們一定是故意的,我餓過肚子,我媽還在身邊的時候從來不會餓著我,身邊的鄰居也很照顧我讓我去蹭飯。自從認了爹,餓肚子就是常有的事了。最嚴重的一次,是我被關小黑屋裏三天三夜沒水喝沒東西吃,整個人醒了餓餓了醒連自己的肉都沒力氣咬。
黑暗,會讓人沒有安全感。
聽不見,看不見,最開始還能觸碰自己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到之後你會病態地開始以另類的方式證明你自己還有五官的知覺,證明自己還活著。尤其是周圍沒有一點兒動靜的時候,最能忍耐的人都不能容忍自己活著卻是“死”了的狀態。
三天的話,我不會陷入這種困境。但是不知道封家那幫瘋子給我打了什麼藥,被關進去三天簡直就變成了三年。或許是藥過期了還是慶幸我自己身體素質太好,我的五官感知能力和觸覺居然還能殘留,沒造成他們預想到的效果。那段時間我沒有任何光,聽到老鼠騷動的聲音我會興奮,那樣證明我還活著。出去之後,我很久時間沒有說過一句話,聲帶幹澀紅腫。
“……蝴蝶繞花飛,落葉漂浮在天空,我的心情是白雲,變化莫測也是情……”
手機響了起來,是我媽自個兒編的一首歌。她在這方麵挺有天賦,可惜就隻創作了這麼一曲。
前奏是小提琴曲,非常激昂,卻是一首情歌。
我媽手機裏的歌曲隻有這麼一首,她很期待但現實卻並不像這首歌那麼美好。
“飛蝶啊,風兒啊。”
“悠然自得地讓我嫉妒,我的愛人啊你還不回來嗎?”
我推開窗子,雙手一撐坐在窗台,靠在床邊,輕輕哼唱。
“你可知道,我那麼地想著你。”
天氣好,一陣一陣的風帶著遙遠地方的濕意。
“你的情意藏在眼眸裏,心髒最軟的地方……”最後兩個字是――愛你。
難免傷感了些……但是。
媽,你在哪?
“39號!趕緊下來!”
莫非雪沒等我有任何動作就粗暴地將我拽下去,接著我的腦袋直疼,磕在了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