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冤家路窄(2 / 3)

“因為你的生死已經跟朋友聯係在一起,你的朋友會關心你所做的每一件事,而如果你做得不對,朋友就會阻攔你那樣做,這就是我以前對你說的有朋友的壞處。”

謝醉苦笑道:“現在你一定體會到了有朋友的壞處?”

白飛揚忽然笑了起來,他的笑天真而純潔,搖頭道:

“現在我才體會到有朋友的好處。”

謝醉道:“這麼說,你還要我這個朋友?”

白飛揚笑道:“你這樣的朋友,一輩子隻要一個就夠了。”

“為什麼?”

“因為人隻能死一次。”

“你願意為我死?”

“你能做到,我也能。”白飛揚說得毫不猶豫。

“朋友總是越多越好。”謝醉道:“因為朋友多了,才有比較,隻有比較才能發現,誰是真朋友,誰是假朋友。”

白飛揚不解道:“朋友還有真假之分?”

“當然有。”

謝醉正色道:“有些朋友,現在是朋友,將來不一定是朋友;有些朋友,表麵上是朋友,實際上不是朋友;還有些朋友,不僅不是朋友,也許還是敵人……”

白飛揚茫然道:“同樣一個人,既是朋友,怎會是敵人?”

謝醉道:“這樣的人天下很多。”

白飛揚道:“交上這樣的朋友就倒黴了。”

謝醉這時打開房門,大聲喊道:“小二,拿一壇酒來!”

白飛揚道:“謝大哥,拿酒幹什麼?”

謝醉笑道:“我們哥倆還沒一起喝過酒,今天在此一醉!”

白飛揚道:“我酒量有限,喝不多的。”

正說著,小二已端了一壇酒進來。謝醉又叫小二去拿兩個碗。

不一會,碗拿來了,白飛揚也不客氣,兩個人你一碗,我一碗,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已將一壇酒喝掉。

謝醉叫小二再拿一壇,喝不多時,白飛揚道:

“謝大哥,這是我第二次如此痛快地喝酒。”

謝醉喝了一碗,問道:“第一次跟誰喝的?”

白飛揚答道:“花劍侯。”

兩人喝了兩壇酒,白飛揚臉現酡紅,便起身告辭,謝醉也喝得差不多了,不加挽留。

白飛揚離去後,謝醉就躺到了臥室的床上,他覺得頭有點暈。

謝醉有些奇怪:以他的酒量,喝一壇酒是絕不會頭暈的,難道這酒有問題……

一想到酒有問題,他的背上似被人劃了一刀,猛然坐了起來,臥室裏,那個白衫人不知何時又出現了。

白衫人仍是背對著他,謝醉道:“白飛揚的酒量也是大得驚人。”

白衫人笑道:“他的酒量再大,此時也會像你一樣頭輕腳重,找個地方抱頭睡上一覺。”

謝醉腦袋微晃,眼前的白衫人變作好幾個白影。

“如果不勝酒量喝醉了,一覺醒來便會沒事,最麻煩的是喝了有毒的酒,一覺睡醒,不僅頭暈依舊,而且還會頭痛欲裂。”

白衫人道:“一個頭暈又頭痛的人,他的刀再快,也隻是一條狗而已,再也不足為慮了。”

謝醉喃喃道:“你在酒裏做了手腳?”

白衫人道:“這是上官穀主最新研製出的毒藥,此毒可在人體中潛伏十幾年,發作時隻是頭暈頭痛,渾身乏力,並不會致人死命。”

謝醉吃驚道:“我也中了這種毒?”

“不用擔心,謝大俠。”

白衫人道:“你隻要喝了茶幾上的那杯開水,就會沒事的。”

謝醉果然看見床邊的茶幾上有隻杯子,他眼光模糊,隻見杯子,看不清杯子裏到底是什麼,拿起來便喝,杯裏果是開水,開水冰涼,入肚極是舒服。

開水入肚幾分鍾,謝醉便神清目明。

驚訝之餘,謝醉歎道:“上官無垠的製毒手法真是越來越高超了。”

白衫人道:“謝大俠騙人的方法也不賴,三言兩語,白飛揚就舍得為你而死。”

謝醉自己道:“不然江湖上怎會稱我兩麵三刀。”

他這時想起了什麼,問道:“胡雲中的是不是這種毒?”

白衫人詭秘地笑了笑,不語。

片刻,白衫人又陰冷道:“不過,花含香想救胡雲,我一定要他付出生命的代價!”他說完,又倏然不見。

謝醉在屋裏踱著步,心道:為了胡雲,花劍侯真的願意犧牲自己麼……

花含香已經到了百毒香築。

他吩咐九叔將馬車停在客棧門口,自己一個人進去。

花含香從車廂裏出來時,看見門外另一匹白馬和一匹棗紅馬,以及那個病懨懨的老頭。

老頭此時已不在梳馬鬢,他不經意地抬眼望了望花含香。

花含香當然沒有在意,他以為老者是百毒香築的老夥計。

花含香走進客棧,聽得那歌聲從樓上飄下來:“……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閑掛小銀鉤……”

歌聲柔細,餘韻依依。

花含香曾在雪龍山腳的香塵客棧聽過秦觀的這首小詞,他記得歌者也姓秦,叫秦孫。

為了秦孫,他才最後決定在此歇歇再走。

他當然還記得秦孫的美麗:她的嘴唇薄而彎曲,唇膏紅得像燃燒的火,又像冰冷的血,她的笑攝人心魄,她裙裾拖地,恍若從夢中走出來……

但是,花含香決定在此歇息,並非想重睹秦孫的美麗。

若不是他後來從寒燈嘴裏得知,秦孫在香塵客棧曾幫過他的忙,他也許這輩子也不會再想起秦孫這個人。

花含香不是個容易忘恩的人。

他可以無怨無悔地為別人活著,不求任何人的報答,可是隻要別人幫了他一點點的忙,他都會牢牢記在心上。

所以,當他聽到秦孫的歌聲時,他就決定前去跟她說聲謝謝。

盡管他覺得在這裏聽到秦孫的歌聲很奇怪,而且,他也不清楚,秦孫當初是在何種情形下幫他的,她是否也有自己的目的?

盡管他知道天下很多人幫別人是為了自己,他還是毫不遲疑地上了客棧的二樓。

歌聲就來自樓梯口的第一個房間。

花含香到得門口,房間裏歌聲剛歇。

房裏的人已經聽到了花含香的腳步聲,他還沒有敲門,門無聲打開——

開門的,正是秦孫。

花含香先是聞到了一縷淡淡的脂香,然後聽得秦孫說道:

“花侯爺,我家小姐等你多時了。”

於是,花含香又看見了另一張臉:這張臉嬌美動人,豔若桃花。

她便是桃花。

看見桃花,花含香真的吃了一驚,他的反應跟白飛揚看見她們時一樣:

她們怎麼會在一起?

花含香一隻腳剛剛邁進房間,看見桃花,正要抽腳,桃花說道:

“侯爺,我又不會吃了你。”

花含香遲疑了一會,還是進了屋。

這是一間完全為女子準備的套房,裏麵的布置溫馨雅致,恰似閨房。

桃花就坐在一張橢圓的雕著花紋的木桌旁。

秦孫開了門,早退回桃花的身後。

花含香進屋,麵對兩位女子,一時無語。

桃花一指桌子對麵的軟椅道:“侯爺請坐。”

花含香坐下,桃花便笑道:“侯爺一定沒想到我跟秦孫會在一起?”

花含香眼望著秦孫,秦孫道:“我的命是小姐救的,我隻願一輩子侍奉小姐。”

桃花接道:“侯爺一定是聽到秦孫的歌聲才進來的。”

花含香點頭,他承認。

桃花道:“侯爺是不是想當麵向秦孫道謝?”

花含香又點頭。

“可是。”

桃花道:“你有沒有想過秦孫為什麼會幫你的忙?”

“沒有。”

花含香搖頭,道:“要不是秦孫幫忙,我已經死在寒燈的奪魂針下。”

“這麼說,她是救了你一命?”

“是的。”

“一個對自己有恩的人,你會不會殺她?”

“不會。”

“無論她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都不會?”

花含香肯定道:“不會。”

桃花道:“如果我告訴你,是秦孫叫白飛揚來殺胡雲的呢?”

花含香聞言臉色微變,但他很快道:“對一個救過自己又想再幫我的人,我感激還來不及,怎會殺她。”

桃花道:“侯爺以為秦孫又在幫你的忙?”

花含香望著秦孫,道:“難道不是?”

秦孫道:“不是。”

花含香詫道:“你叫白飛揚殺雲兒,不就是想阻止我前往百毒穀嗎?”

秦孫道:“我叫白飛揚殺胡雲,是想借花侯爺的劍殺了他。”

花含香呆了呆,不解道:“為什麼?”

秦孫道:“我恨他。”

花含香更不解,他知道白飛揚一直獨來獨往,從不理會身邊的人身邊的事,秦孫怎會恨他?

隻聽桃花道:“因為白飛揚強奸了秦孫。”

花含香愣住,他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他絕不相信!

“這是真的。”桃花道:“以白飛揚的武功和個性,他不會給任何人做事,也許是秦孫的美麗打動了他,也許是他不忍心殺死自己生命裏的第一個女人,他答應為秦孫完成一個心願。”

花含香盯著秦孫,沉思道:“就算你恨不得白飛揚死,可是怎知我會殺他?

“而且,我已答應他一月後在劍門關公平決鬥。”

秦孫道:“花侯爺向來把別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你肯為胡雲獨上千朵門,又不顧生死前往百毒穀,白飛揚要殺胡雲,你怎會放過他?”

“是的,誰加害雲兒,我必殺誰。”花含香緩緩道:“可惜白飛揚並沒有殺了雲兒。”

桃花道:“他已經出刀,你為什麼不拔劍?”

花含香道:“我根本來不及拔劍。”

桃花道:“你沒想到白飛揚會出刀?”

“是的。”花含香道:“幸好有人擋了白飛揚的刀。”

“是誰?”

“謝醉。”

“兩麵三刀謝醉?”

“天下除了謝大俠,恐怕沒人能擋白飛揚的刀。”

秦孫這時幽幽道:“這麼說來,要白飛揚死是件很難的事?”

花含香道:“是很難。”

秦孫道:“連你也沒有把握?”

花含香道:“沒有。”

然後道:“借劍殺人,這就是你幫我的目的?”

秦孫黯然道:“難道這還不夠……”

花含香覺得她們的話中有許多破綻,但他不想跟她們多加辯解,以免耽擱太多時間,他心裏一直牽掛著雲兒,巴不得立時進穀,找到上官穀主,求他替雲兒解毒。

但花含香自喝了桃花的女兒紅,一直覺得欠她什麼,而且,桃花身上有花家的禦賜翡翠,她隨時可以要求他為她做一件事,隻要她要他做的事不悖花家祖訓,他就得立刻去辦……

此時最重要的是設法解了雲兒體內之毒,萬一桃花此時提出還他寶玉怎麼辦……花含香心內不由有些焦急,但他並非喜怒盈溢於臉色之人,他的焦急相信她們一點也看不出來。

桃花這時歎了一聲,說道:“侯爺,我們已耽誤了你這麼長時間,你一定為胡雲心急如焚,你走吧。”

花含香即刻想走,可聽桃花這樣說,忍不住道:“姑娘還沒有說為什麼在這裏等我?”

桃花就等他這句話,馬上道:“我在此等你當然有事,可你……”

她這麼一說,花含香隻得道:“桃花姑娘,有什麼事盡管說。”

桃花便從衣袖裏掏出一物,放在桌子上,道:“侯爺,我想把它還給你。”

這正是花家的禦賜翡翠。

花含香暗叫“糟糕”,口中道:“姑娘不肯替我再保管一些時日?”

桃花幹脆道:“不想。”

花含香最不願看到的便是這件事,他硬著頭皮,靜靜道:

“那麼,姑娘請說,需要我替你做一件什麼事?”

桃花悠悠道:“是不是任何事情,隻要我說出來,你都會做?”

花含香急道:“花家自古有祖訓,姑娘要我做的事必須……”

花含香知道桃花這是有意消磨時間,便道:“桃花姑娘,你想了這麼多天,定然已想好要我做的事,還是先說出來吧。”

桃花道:“不行,要是我說了出來,你該做而不做,卻借口違背了祖訓,那我不就白說了?”

花含香無奈道:“好,我說,花家祖訓言道……”

他剛說了兩句,桃花打斷道:“算了算了,侯爺,我還玉給你,並非一定要你做什麼事。”

花含香認真道:“上次我便對姑娘說過,姑娘若暫時沒有需要我做的事,就請再保管寶玉。”他說著將翡翠推到桃花麵前。

桃花皺眉道:“你們花家的祖訓真是奇怪,叫你做事,又不得這樣不得那樣,不叫你做事,又不肯收回寶玉。”

她頓了頓,又道:“在你們花家眼裏,這天子賜的東西便是無價之寶,可在我們看來,它可是禍根,我爹便是因了它而喪命的。”

花含香沉默片刻,起身道:“姑娘真的沒什麼事,我要走了。”

桃花了站了起來,道:“要走,把玉帶走。”

她說完,竟離桌往外走,顯然是決意不要寶玉了。

花含香沒料到桃花會這樣做,想也不想,脫口道:“桃花,等一等。”

桃花站住,道:“你有什麼事?”

花含香道:“我收回翡翠,但一定要替你完成一件事。”

桃花道:“我要你做的事,你肯定做不到,又何必要我說?”

“花家還有一條祖訓。”花含香道:“如果不能替還玉者完成心願,那麼……”

他頓住沒說,桃花道:“不能完成心願那又怎樣?”

花含香從桌上拿起翡翠,又從懷裏掏出另一塊同樣的綠玉,兩塊玉相互吻合,渾成一體,翡翠的正麵是一個“花”字,背麵則是一朵花的圖案,柔和的光線下,翡翠發出溫和的碧綠色彩。

花含香凝視著玉翡翠,沉聲道:“這是唐太宗李世民為獎賞花家先祖而親賜的,數百年來,花家以此為榮,精心珍藏,生怕稍有損壞,雖然幾次遺失,但花家祖先都能替還玉者完成心願……

“花家祖訓言道,要是花家後人有誰不能替還玉者完成心願,那麼,花家便不配再擁有寶玉……隻能碎玉……”

桃花驚道:“你要將玉翡翠打碎?”

“是的。”花含香道:“姑娘請說,如果我真的無法完成,那麼隻有將玉翡翠打碎。”

“這……”

桃花有些遲疑。

“桃花姑娘放心,隻要不悖祖訓,任何難事,我花含香也絕不會皺眉頭的。”

“就算我現在就要侯爺的命?”

“姑娘若要,就請拿去。”

花含香口氣平靜。

桃花忽然笑了起來,道:“我是跟侯爺開玩笑的,我不僅不會要侯爺的命,而且絕不會讓侯爺死。”

花含香聽到這句話,臉神一變,仰天歎道:“花家寶玉流傳了數百年,今日卻要毀在我的手上……”

桃花轉身道:“侯爺何出此言?”

花含香道:“姑娘適才所言,一定是叫我別入百毒穀,雲兒之毒,隻有上官穀主才能解,我豈可不顧故人骨肉而不入毒穀?既如此,便隻有毀了寶玉……”

桃花笑道:“侯爺自以為聰明絕頂,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這次你卻錯了!”

花含香一怔間,桃花已接下去道:“我不僅不會阻止你入穀,還會叫你立即動身前往。”

花含香大喜過望,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