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驚道:“他還是中了你的詭計!”江正山笑道:“他幾十年之期盼,一時有望成全,哪裏還止得住!”
居士方瞪眼扭頭,向後道:“你要怎樣?”江正山在後麵推緊了,道:“你吸我也吸。趁你開脈納力之機,掘你丹外勁流,應該可行吧?吸不到我就殺了你!忒妙的法子,我先沒想到,現在想來也不晚。不過你要後悔便遲了些!”說話間已在舒伸筋骨,斷手一揮,大有快意。
居士唯有苦笑道:“看來你比我還壞,真是江山代代出人才啊!不過在這世上做好人難,做個壞蛋也不容易。如我般做了青平居士,真的受盡貧苦;再做了禦天士,也沒享到幾年的福。人生一世,左右為難,活著都討厭!”
江正山聽著不妙,道:“你想我殺了你嗎?我已覺大股內力進身,殺了你也不怕徒崽子了!可我還是勸你想開點,乖乖地順了我。江某今日言而有信,定饒你一命,讓你安享餘年。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山縫裏的丫頭你覺得好,我也可以抓來送給你。你看如何?”
夏雲道:“休想!”居士道:“罷了,我已覺得清醒了好多,不想再被你騙了,亦不自欺。世上事再好,也蒙不了我了——活著受罪!”
蘇陽才道:“居士言重了,也許你活得勤奮些,受了一輩子的累。不是受罪。你要是圖些安逸,貪得有度,也不會窮瘋了似的去做禦天士。安安份份地做個青平居士,若落拓不羈,自得清風明月意,免受物累。生世百年,也就樂嗬嗬地過了。”居士不覺點頭,道:“小屁孩子老成話,也有點況味。可惜老朽已見到棺材了,不可再圖。你的師父也已自掘墳墓。”
江正山大感意外,但不知哪兒出了問題,道:“此言何意?”居士道:“嵩山派還有高人!”江正山立馬回頭,左張右望。沒見著,才道:“誰?”猛然大驚,心思有詐,緊盯著居士不放。
居士慢慢地說道:“你看見了嗎,有誰在幫你教徒兒?”江正山小心道:“沒有。我教徒兒絕不容旁人插手。”
蘇陽道:“不假。爛黃瓜還管得挺嚴,閑書也不讓咱讀讀。我得過一套《桑下詠》,尚未看完,不見了,想來就是爛黃瓜收了去,藏起來了。”夏雲可在那頭樂了,哈哈笑道:“我偷了!我偷了!”自覺功勞不小。蘇陽便作氣道:“你也不說一聲,害得我偷偷到爛黃瓜的屋內去翻找,把他秘藏的《滿月天功》、《夤息脈氣》都翻出來了。”
江正山道:“混蛋!”真氣,更驚。居士才明白些,道:“原來如此。你倒可自修玄圯內力,但要練成滿月天功可不行。”蘇陽嘿嘿笑道:“沒錯。我暗修得玄圯內力,但發覺滿月天功不能將體內之力自我引吸,當時還真擔心是爛黃瓜故設奸計,或者另有刁客。”居士亦笑道:“你沒把《滿月天功》全當成是假的吧?”
蘇陽道:“我看著那書寫得不錯,念起來也朗朗上口,看了幾遍就背下了。但有幾處覺著意思不順溜,想來便假在那裏了。”
居士不禁搖頭,道:“我倒不信,你能看出來?”蘇陽道:“非關武學造詣,但有些山水雅趣,化作文思,可通作者靈機。”
居士道:“玄乎!若論賞花戀草、吹風賞月、遊山玩水之類,我跟江正山確難與你相比,不過以此你能辨出文中原味嗎?”蘇陽道:“這還靠運氣,須知文中原味,離不得原作。”居士笑道:“原作,我記下後早燒了。那時你還沒生出來呢。”
蘇陽道:“不是非得《滿月天功》的原文,憑作者其餘詩文,亦可揣知深意。如《幽客集》。其雖然大多為嵩山派高士的遊曆之作,卻也收錄了武當、少林兩派中行風、渡月的佳作——行風、渡月正為《滿月天功》所記之作者。”
居士自然驚奇,道:“難道你能憑《幽客集》辨明《滿月天功》?”
蘇陽道:“《滿月天功》言:心思浪湧,滾滾於丹陽,若遇喜懷,血脈狂沙,蠻草極荒。《幽客集》有行風言:最喜江南平平水,了卻湖海風波惡。俯仰晴春嫩綠間,絕跡凶血湧心田。《滿月天功》又言:“層層雲烏盡歸頂,轟然作我心,得意開天靈。《幽客集》卻有渡月言:天高雲淡頂臨空,飛鳥傳佳音。花蝶底下聞,於此舒胸懷,樂知風雷盡。雖一為武功內意,一為筆下胸襟,但心懷之差盡同天壤。若按二位前輩之心向,尋武理之內含:高則當平,狂則當斂,蠻則當絕,頂不易壓,心歸明淨,一脈靜偱。豈不把原文辨個清爽。隻因你改得太多,不勝枚舉,才廢了我不少時間。”
居士啞然失笑,眼神中異樣的光亮在流螢一般散失。隨之笑而無聲,竟把些氣都出完了。才吸得一口,閉上了眼道:“怪不得你一直在看《幽客集》。人道高風雅趣,自與眾不同。也有些個好玩命擺弄的。但少年有學,若一味以此為傲,不過慕榮之廢品。我兒當你是個廢物,也有道理。誰知你是個人精兒,可勝了不少的老狐狸了。”
蘇陽自然高興,道:“你還誇我呢,真不容易!”居士道:“你能尋文斷弊,翻悟原理;改經易脈,暗調周身氣詣,偷得滿月天功,豈非妙絕!”
蘇陽自謙道:“我照著《幽客集》將所記功文對比改換,還得暗運內功修進,不敢露形意於分毫,真的提心吊膽,沒什麼妙絕的。”居士突然瞪眼,大笑道:“當不以成敗論英雄,你也有心智呈強,不要再心虛了!讓老子輸於你小子的臭屁絕謀,不好嗎?”
蘇陽不免好言相勸:“我這點謀量,哪比得上爾等深算。我不過是個風雅之物,慕山川靈秀,諳大道自然,隨化浮沉間,縱浪於人間,得天獨厚而已。”夏雲高喊:“真要臉,自誇!”蘇陽才又道:“其實輸於狗、輸於貓、輸於蚊子、甲魚、爛王八都一樣,反正玩完了便是,還有什麼可稱道的。我也不賞你的光。”說完很高興,已經不要臉了。
居士感慨萬千:“少而知曉大道,青平居士當年何不如此,方能得天厚愛,一身武功精進猛長!後有背於道,傷天害理,才有今日。想來人謀千計,在天道間不過狗肚雞腸,必敗於天,輸於道者,不足為奇!願爾小輩見個教訓,不要再走我的老路了!”蘇陽便望著居士那感人的樣子,笑不得,點頭道:“你放心。”
夏雲大叫:“你歸我管的!你歸我管的!”顯然已跟蘇陽有約在先,擔心他忘了。蘇陽不便計較。
江正山大嘴一張,早已感到體內吸入的勁力不斷外流。一手緊貼居士後背,不由自己了,抽退不得。猛然間恨死爹娘,咬牙嚼舌,呸地吐血於地,糊塗道:“我不信!”
居士明白他的意思,道:“別不信了。你徒兒於此砸死秦碩之際,練成的已非所謂的逸陽真功(玄圯內力),而是滿月天功了。我先吸他內力的時候,隻掘其剛力,倒也不知;重又吸他內力之時,剛柔齊納,已覺其力滿經縷,才有所感知。玄圯內力他當早有所成。怪不得何奐雄疑其有丹陽粉之害,原是他內力暴滿、玄圯大成之故。其實他服了丹陽粉也已無害,倒讓人察不出來。咱都疏忽了。”
說得沒錯,令何奐雄方悟。居士又對江正山道:“玄圯內力是好東西,他肥水不外流,自練自吸了。一直在耍著咱呢!你隔著我體會不到,先覺著大股內力進身了,好開心;現在你該覺著大股內力離身了,還不信,還開心嗎?”
江正山一扭脖子,顧不得說什麼。蘇陽道:“我不過想弄個水落石出罷了,稍稍玩了玩。”
江正山急出陰力,胳膊勁已擰開了。五指如鉤,幹脆抓進了居士的脊肉。一拉,與居士兩人飛一般轉了開去。
蘇陽未追。背手而立,輕拂胸襟。
江正山斜眼歪視,將跳到喉頭的心連著血沫咽下,方靠住了石壁調息。感到由蘇陽處吸得之力盡已還清,但先前所吸四派掌門、柳義之力居然尚在體內。暗幸之下,亦已知滿月天功功成絕代,內力隨心運縮,出入自由其化,他是再也別想得了,人家不把他的內力掘了去,還真因是力滿了,不須要了。眼下便打算逃命要緊。
正覺得頭頂有些異樣,趕緊地抬頭一看。見得好大的紅火。www.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