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長滿望了望旁邊的酒壇子,心想:
龐峻峰你倒斟酒啊!我嗓子都幹了。
遂又道:“龍香主堂內事務繁雜,一天忙得腳打後腦勺,實在來不了。他還讓我轉達他的歉意並祝願你和袁姑娘相親相愛,白頭到老。”
龐峻峰微微一笑:隻怕這位酒鬼又添枝加葉了。龍海川未必有這麼大的雅量……
胡長滿心想:我反正完成不了龍香主的使命,幹脆我就說他的好話吧!
讓他們這一對冤家和解,這總比針尖對麥芒地幹仗好!
冤仇可解不可結!
我老胡不能雪上加霜,應該雪中送炭,況且,俗語說得好:
寧拆十座廟,不破一家婚。
我真他媽的愣乎傻乎地用炸藥包把這兒炸個一塌糊塗,死了隻怕非但沒酒喝還得下十八層地獄!
看,這有多好,人家拿咱待如上賓。
美酒佳肴,一堂香主親身陪酒。
人頭腦不能死!誰要是一條道跑到黑,誰就不是人,至少腦袋是榆木頭做的……
“哎!酒鬼,你眼睛怎麼直了!”
郎老五見胡長滿盯著酒壇子不再說話,便一旁提醒他,“喝酒要用嘴!眼睛不好使。”
龐峻峰心事重重竟不見郎老五和胡長滿杯中酒已空。
聽郎老五一說,急忙捧壇斟酒,笑道“二位還請開懷暢飲,不要拘束!”
有酒我就是水中魚,我還會拘束?
胡長滿心中暗笑。
一連幹了三杯。
咂了咂嘴,又幹咳了一聲道:“龐香主,你知道龍香主為何讓我來賀喜麼?”
龐峻峰心想:為何讓你來?
還不是要羞臊我?
你這位名微身賤,除了喝酒屁能耐沒有?
莫非龍海川讓你來譏諷我和這酒鬼一樣?
心是這麼想嘴上卻道:“龍香主是想知道我們聖武山莊的酒好不好喝!先讓你來嚐嚐,日後他好來喝!
胡長滿笑道:“說得不錯,龍香主是有這個意思,但更主要的是我能夠理解他的心意,準確無誤地傳達他的心意。
“要說在武劫堂有頭有臉,有能耐有本事的不少,龐香主單單選中了我,那是因為他覺得我善解人意,舌頭也不笨!”
龐峻峰警覺地道:“莫非龍香主要你來遊說什麼嗎?”
胡長滿又幹了一杯酒,道:
“不是遊說。是來勸慰。龍香主告訴我,他與彭姑娘曾經相愛過,後來情海翻驚波,兩人之間發生不愉快。
“再後來呢,你和袁姑娘情投意合,喜結連理,他說你們心裏一定覺得對不起他,有歉疚之感,其實他心裏真正想的是隻要你們能夠過得好,他雖苦猶甜,雖孤猶樂。
“他說所愛的人幸福就是自己的幸福。他所以不親身來,一則是脫不開身,更重要的是怕出現尷尬場麵,影響你和袁姑娘的快樂心境!”
龐峻峰似為所動,輕聲歎喟道:“龍香主雅量可敬可佩!”
胡長滿又道:“所以,我說世上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兄弟之間也會出現爭吵,但畢竟是手足情深。朋友之間也會出現怨恨,但畢竟是理解為重!世上人無完人,正如金無足赤……”
郎老五一旁見胡長滿說得滔滔不斷,便聽得不耐煩了,連幹了三杯酒,打斷胡長滿的話頭,道:“龐香主,你們慢慢說著,郎某還要往別處尋找江大俠,實難久留!就此告辭了!”
說著便啟身離席,要離莊而去。
胡長滿一看覺得話也說差不多了,酒雖喝得不多,但也該見好就收了。
遂附聲對龐峻峰道:“龐香主,話就說到這兒,酒以後我來再接著喝,不管我說多說少,總之一句話:龍香主還拿你和袁姑娘當最好的朋友待。
“我和郎五爺還有點私事,就一同告辭,客走主人安,不必遠送,送君千裏,終有一別。”
走出聖武山莊,郎老五哈哈大笑著拍了拍胡長滿的肩膀道:“老胡,真沒看出來,你這兩片嘴還挺會說話兒!詞兒也不少!不隻能喝酒……”
胡長滿洋洋自得地笑道:“好人出在嘴上,好馬出在腿上。人要身體好能養活自己,人要嘴好可以讓一家不餓……”
郎老五咧嘴一笑,道:“那倒有一事求助了。我想回蘇州去,咱們也該弄兩匹好馬騎,你這胡好嘴我有什麼辦法麼?”
胡長滿一怔,道:“你來時騎的馬呢?”
郎老五道:“賣了。不賣哪來的銀子喝酒,哪來的銀子送賀禮。”
胡長滿道:“我……我的嘴隻會胡說八道,你沒聽人們暗地裏送我一個外號叫‘胡八道’麼?我要是能弄來馬,我會死皮賴臉跟你纏在一起麼?”
“哈哈!胡八道!”郎老五揚聲大笑,道,“好個胡八道!你放心,我不用到晚上準保讓你騎上一匹好馬!”
胡長滿道:“你想偷?還是呼風喚雨讓天上那個弼馬溫給你送來?”
兩個人一邊說笑,一邊順官道南行。
郎老五笑而不語,顯得莫測高深。
胡長滿能夠舍身救了他,令他覺得胡長滿很夠朋友,又兩人都嗜酒,所以也願意讓他跟在身邊…
果然還沒天黑,郎老五就向路人借了兩匹馬。
郎老五說得很客氣:“朋友,我叫郎老五。把你們兩人的馬借給我們騎上一趟。不然就借你們兩個腦袋一用。”
腦袋和馬作出選擇。
兩個書生裝束的人選擇了後者……
於是兩個人騎馬上路,直奔蘇州……
非止一日,兩個人在這天傍晚馳馬進了蘇州城。
郎老五告訴胡長滿要領他去娥眉院。
胡長滿心中像鑽進去一個小蜜蜂,眼睛發出光來。
暗想:跟鳳凰走就是俊鳥。
跟著這個江洋大盜就不愁吃香的喝辣的!
瞧吧,喝酒嫖娘們兒都不用我掏一分一文。
那個炸藥包丟的值得!
兩個人很快牽馬來到娥眉院門口。
胡長滿遊目四顧,驀地發現一個在不遠處徘徊的書生很麵熟。
見他不住望妓院門口,想進去又遲疑未決。便對郎老五道:
“那書生好像我熟人,看他樣子似有什麼難事要進娥眉院!”
郎老五循聲望去,道:“他鄉遇熟人好事呀!過去看看。他若有事我幫他!”
兩個人於是走近那書生。
書生穿一身紫衫,背著個包袱。
包袱裏有柄劍,垂著紅色劍穗。
相貌不出眾,氣質也平常。
看見走近的胡長滿立即一怔,急轉身想離去。
被胡長滿叫住笑道:“這不是李童麼?你怎麼來了?還扮作一個書生……”
這紫衫書生正是李童所扮。
他是今日下午來到的蘇州。
在路上就盤算好了:
到蘇州第一件事就是去娥眉院看蘇娥眉回來沒有,要是回來告訴她碧桃在敬武山莊病死了……還要向她打聽碧桃的父母,自己再為他們送去些銀子。
若能辦成這兩件事也算對得起地下的碧桃了……
然而等他在客棧寄下了馬匹行囊來到娥眉院門口時又猶豫了:
若是蘇娥眉沒回來怎麼辦?
自己肩負上官玉鼎托付的重要使命,萬一稍有不慎,節外生枝,回去怎麼交代?
不可因小失大……
就在這時竟然遇上了胡長滿,見脫身不得便強顏一笑,道:
“是胡老兄,幸會!在下奉龍香主之命來此尋找一個人……”
胡長澆一指身旁的郎老五笑道:
“李老兄,這位是我的好朋友郎老五。蘇州一帶熟悉得很,你要找誰跟他說,保證一找一個準!”
李童向郎老五抱拳施禮,笑道:“久仰!在下要找的人叫蘇娥眉……”
郎老五臉色陰沉著,冷道:“你們的龍香主是不是龍海川?”
李童點頭道:“正是,我們是武劫堂……”
郎老五冷冷一笑,道:
“好啊!我們天愁找不到那個龍海川!今天他竟讓人找上門來!我問你,你們不是擄走了蘇娥眉去麼?怎麼又到這來找?”
李童道:“蘇娥眉在我們敬武山莊讓‘天魔三怪’擄走了。我們香主遣在下來看一看是否已經回來。”
郎老五傻眼了,愣了愣,道:“那你怎麼不進去?遲遲疑疑的怎麼回事?”
江湖上提到魔道上的人沒人不害怕,饒是郎老五天不怕地不怕,但對魔道上人物也忌三分,當下也不便深究,故轉了話鋒。
李童道:“我在想如果蘇娥眉沒有回來我豈不白進去了?說不定還要丟下幾兩銀子。”
話音未落,旁邊有人朗朗一笑,道:
“蘇娥眉的確沒有回來。被魔道擄去的人有幾個能活著回來。你們龍香主隻怕是想瘋了,才遣你來此打聽的。”
李童循聲望去,見說話的赫然是位風度翩翩的佳公子,遂道:
“承謝相告!我這就回去向香主複命!”
說完,朝三人抱了抱拳,轉身急急離去……
郎老五轉首望著佳公子,展顏一笑,道:“這小子好古怪!”
佳公子就是逍遙公子江飛浪。
他望著李童離去的背影,似是自言自語道:
“他一定是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