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峰自己已經喝光了四壇子酒,正若無其事地坐在旁邊和江飛浪說話。
而郎老五和胡長滿才剛剛喝完三壇子,正奮起直追要趕超過江遠峰……
江遠峰告訴兩人,等他們喝完四壇子,他再喝,直到兩個人醉趴下為止。
就是這樣,他們在酒樓裏也差不多泡了一小天了,這時早亮燈了。
江飛浪酒量比三人自然差了十萬八裏裏,還沒喝上半壇子就求救似地望著郎老五,讓他饒了自己實在不能奉陪……
他不喝酒了,便得以告訴江遠峰:“前些日子武劫堂有個叫李童的人來蘇州,說是奉他們香主龍海川之命來娥眉院尋找蘇娥眉,但神色慌亂,出言可疑。
“後我好奇心起,就暗中跟蹤,方知他到蘇州是找耿忠誠的。
“那一夜我潛入怡園偷偷聽見那李童和耿忠誠談話。
“李童告訴耿忠誠武劫堂香主和武威堂香主還有三夫人都去了風月山莊,還說了什麼‘神武令’,但聲音頓時低下去聽不見了。
“次日晨李童就離開怡園走了,神情甚是詭秘。
“兩天後我為了探知耿忠誠的秘密又潛入怡園,無意間發現耿忠誠正和公子袁清明在一起喝酒,耿忠誠告訴公子不必難過,過幾天山莊就會來人接他回去了,就可以見到他的母親了……”
江遠峰聽了江飛浪的傳報,心中大為疑惑:
莫非耿忠誠那天並未將司徒星及冷雪玉母子送回風月山莊?
冷雪玉和司徒星怎麼又和龍海川攪在了一起?
他們為什麼要去風月山莊?
“你中秋節有沒有到武義堂去賀喜?”
江遠峰突然問江飛浪。
江飛浪搖頭道:“沒去。龐峻峰也沒撒喜帖給我們!”
一旁的胡長滿接聲道:“我去了,還喝了酒呢!還有郎五爺也去了!”
抬眼對郎老五道,“喂!你怎麼不說話?”
郎老五拿下嘴上的酒壺,哈哈一笑道:“你他媽的酒在嗓子裏能說話呀!啥屁事大呼小叫的!”
江遠峰道:“你們在武義堂可見過龍海川司徒星和耿忠誠了麼?”
胡長滿道:“我們……我們是隔一天去的,人家客人都散了。別人我不清楚,龍香主反正是沒去,他讓我替他去的!”
郎老五道:“對。給了你三千兩銀子讓你去賀喜,你卻便宜了強盜!你想找個歪脖樹上吊,腦袋剛伸進繩扣兒又不想死了!好死不如賴活著……”
胡長滿對郎老五道:“那是我跟龐峻峰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郎老五一拍腦門,大聲笑道:“瞧!我倒忘了,你是‘胡八道’哇!”
江飛浪見江遠峰目光銳利起來,扯了扯郎老五,低聲道:“別胡鬧!聽他說!”
郎老五又拿著酒壇子倒酒……
胡長滿接道:“龍香主送給我一個炸藥包,讓我去炸死龐峻峰和袁姑娘……可是我把那炸藥包送給了兩個捕快……”
轉對郎老五道:“哎,那兩個捕快叫什麼捕?我他媽的又忘了!那件事真是我一生中最得意的事。我竟然救了一回人,還救到郎五爺身上……”
江飛浪對郎老五道:“怎麼沒聽你說起過?”
郎老五正想提酒壺到嘴邊喝酒,聞言停住手道:
“我想告訴你來著,可是又沒說。因為太丟人現眼。這年頭有些人屁股上都想貼金鑲銀,我這張老臉皮厚也不好總說自己丟人的事!”
胡長滿一旁突然道:“我想起來了,那兩個捕快是‘四大名捕’裏的司馬印和於之孝!”
江飛浪道:“你殺了他們?”
胡長滿道:“自然了,那天我碰上郎五爺就拉著他到鎮上喝酒,喝半路來了兩個捕快和他廝殺起來,他打不過人家……”
郎老五一旁截聲道:“胡說,我打不過他們!我……”
胡長滿急忙道:“是,是郎五爺被他們打敗了……”
郎老五哈哈一笑,洋洋自得地喝了一口酒。
又尋思過味兒來,噴著酒星兒對胡長滿大聲道:“不對!打不過人家和被人家打敗是他媽的一回事!”
胡長滿嘿嘿一笑,道:“五爺息怒,我又沒揭你的傷疤。你是打敗了那兩個捕快。然後向鎮外跑去,那兩個捕快隨後追你,來到一個山上……”
郎老五把酒壺往桌上一放,大聲道:
“說的什麼屁話!我打敗了他們,他們還會追我麼!還是我說吧:
“那天我遇上兩個死對頭,他們非纏著我過兩招兒,我說喝了酒身法不靈,他們不肯於是就交了手!”
說著瞥了江遠峰一眼,“後來他們打不過我。我就想到山裏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那天我喝了四壇子酒老想方便……後來我躺進一個山洞去睡覺。
“那兩個捕快便找了來,在洞外等著我醒來再比武,誰知這位胡老兄疑他們要加害我,就把那個炸藥包扔給了他們……哎呀!
“我出來一看那兩位可別提多慘了!我還把老胡好頓抱怨!為這事到了武義堂我還罰了他八杯酒!”
胡長滿等郎老五說完,附聲道:“對,對!就是這麼回事!這才對呢!郎五爺不但能喝酒這忘記力也好!這麼多天的事還一目十行,過目不忘!”
發覺說錯,改口急道:“不對,是記憶猶新,念念不忘……”
郎老五大笑道:“別耍詞兒了!一樣不對。應該說是大恩大德,沒齒不忘!”
江遠峰淡淡一笑,道:“酒鬼,龍海川有沒有告訴你他中秋節這一天去哪裏?或者說幹什麼?”
胡長滿思忖:“他沒說……他隻是讓我為他出氣……可真的到了武義堂我卻說了他不少好話!勸解他和龐峻峰的疙瘩!”
江遠峰又道:“你見到龍海川時,司徒星和冷雪玉可在山莊麼?”
胡長滿道:“不在。就我們兩個人喝酒。”
江遠峰不再問了,轉對江飛浪道:“我該去怡園了。”
話音未落,胡長滿一把拉住江遠峰胳膊,笑道:
“江大俠,你可先別走。這酒量還沒比出高下呢!您喝了四壇子,我們四壇子也一滴沒剩!”
江遠峰沒走。
而怡園裏的公子袁清明卻走了。
薛震林等五人護衛袁清明離開怡園,走出德隆客棧,連夜出城,要自海上悄悄返回風月山莊。
該走的都走了,不該留的卻也留下。
冷雪玉坐在寢室的軟墩上呆呆地一動不動,目光茫然。
也難怪,他仿佛已經被人摘去了一顆心。
母子匆匆相見,又別離。
公子落入上官玉鼎的手裏,無疑落入虎穴狼窩。
前番在風月山莊她想公子千思百轉,而今日她又惦念公子提心吊膽。
世間最親者莫過母子。
耿忠誠意利用這母子連心,親情骨肉來謀取“神武令”其心可謂毒矣!
公子返回風月山莊,他一定會不惜一切想辦法弄到“神武令”,然後來蘇州救自己的母親。
為了自己的母親,公子會跪在水麗娘麵前直到把頭磕破,鮮血涔涔……
想到兒子會為救自己受盡千辛萬苦,冷雪玉心如刀剜,又淚珠晶瑩,拋灑不斷:
我的兒,娘親無能不能使你脫離魔掌,反過來又讓你為娘親受盡折磨,經難曆險!
我的兒,蒼天若有情就保佑你成為尊主,厚土若有恩,就讓咱們母子早日相聚。
我的兒,願觀音菩薩保佑你,願你爹的在天亡靈保佑你,願所有的神靈保佑你……
冷雪玉祈求神靈保佑自己的兒子,但隻是沒祈求神靈保佑自己。
直到寢室門響。
耿忠誠進內時,她才知道自己也需要神靈的保佑。
耿忠誠向她慢慢走來,臉上帶著笑。
冷雪玉覺得耿忠誠的笑是屬於魔鬼的!
耿忠誠笑著的同時還不住地舔嘴唇。
冷雪玉想看來他真的要一親香澤了!
耿忠誠的眼睛裏閃著陰幽幽的光芒。
冷雪玉猜想大凡每個肉欲橫溢的公狼走向母狼時眼睛裏閃爍的一定就是這樣的光芒。
冷雪玉自然不是母狼,她是一個女人,一個失去兒子正經受骨肉分離之痛苦的母親。
就算是天下最淫蕩的女人,在經受骨肉分離痛苦之際,也不會有雅興逸情去迎合男人的欲念。
但是欲念勃起的男人常常希望得到的不是女人的感情,而是肉體。
因為此時他已經變成了獸!
人可以忘記自己或者是不承認自己是獸,但永遠也擺脫不掉羞恥之布所覆蓋的獸性。
這種獸性表現在男人對女人或者女人對男人的感情上就是赤裸裸的占有。
所以,此刻當耿忠誠掀掉自己那塊羞恥之布露出獸性時,他麵前的冷雪玉已經不是他所敬畏過的總舵主夫人,也不是一個失去兒子正承受骨肉分離之苦、心已破碎的母親,在他眼裏冷雪玉隻是一個充滿魅力的、美透了的女人。
當他有這種感覺後,走到她跟前,在她有些慌亂地站起身,他的雙手搭上她的雙肩,就顯得不足為奇了。
她沒有躲避,隻是渾身一顫。
若是少女這嬌軀一顫,再加上美目盼望連羞帶怯地一瞥,該有多麼令人心醉,就像蜜蜂在花瓣兒上一啄,花瓣微動。
此刻冷雪玉已不是少女,也沒心情與耿忠誠投目傳情,拋媚送意。
耿忠誠雙手搭上她的雙肩,感到這花瓣兒已經結凍。
冷雪玉的花容粉麵更是罩了一層霜。
莫非此刻她的心已成冰塊兒!
“夫人,我成全了你們母子相見,又放他回歸總舵。你怎麼感謝我?”
天底下厚顏無恥、卑鄙透頂的男人難以計數,而冷雪玉自認倒黴遇上了這個耿忠誠。
分明傷害了別人,卻要別人感謝。
這與打了別人的耳光卻要人家微笑地說些好話有什麼區別。
“你想讓我怎麼感謝?”
冷雪玉冷冷地注視著耿忠誠。
他的兩手壓在肩上很不舒服,“你別忘了我是總舵主的夫人,你若胡為就是對已故總舵主大不敬。”
冷雪玉隻有搬出袁崇武想鎮懾耿忠誠。
雖然此刻她未被製住穴道,雖然她也能抽劍自衛,但是她沒有,甚至連那樣做的念頭也沒有。
隻因她知道:
就算耿忠誠武功在六堂主中是最不濟的,也不是她所能製服的。
她的功力就算耿忠誠允許她也封不住他的穴道,他會運功自解,結果反倒不美……
耿忠誠眼睛裏閃過一絲驚異,轉而即逝,微微一笑,道:
“據在下所知,已經有人對總舵主大為不敬了!夫人在武威堂的‘尚武山莊’裏呆了那麼長的時間,貪戀的僅僅是衡山的風景麼?”
冷雪玉渾身一顫,脫口道:“耿忠誠,你別血口噴人!我與司徒星可是清清白白的!”
耿忠誠陰陰一笑,道:“不打自招!此地無銀三百兩!在下也沒有說夫人與司徒香主之間不清白,你慌亂什麼呢?”
冷雪玉暗暗叫苦,早亂了方寸,急道:“耿忠誠,你到底想怎樣?”
耿忠誠雙手下滑,落在她的兩個乳房上,邪笑道:
“夫人,司徒星和龍海川所以肯為夫人賣命,他們不會沒有原因。而我猜想一定是夫人的魅力征服了他們,是麼?”
龍海川可是冤枉的,至少他沒有這種企圖,他一心想立公子以總舵主,就是要把對袁崇武的忠誠的加在公子身上,誓死忠於神武教。
冷雪玉微喟一聲:司徒星確實是被自己拉下水的,他所以唯自己之命是從,還不是要得到自己本來已經不年輕的身子。
說回來自己也不過是想利用這兩個人幫助公子成為尊主,子貴母榮到時最風光的還不是自己麼?”
男人從女人那裏隻能得到肉體的滿足,充其量也不過是感情加肉體的滿足。
而一個女人從男人那裏得到的滿足常常是無限量……
美人嫁給君王,得到的就是江山。
美人嫁給英雄,她征服的就是世界。
“夫人,你的魅力征服了龍海川和司徒星讓他們任你驅馳,為你所用。你當初怎麼不用你的魅力征服在下!我也同樣會為你所用……”
耿忠誠在把玩撫弄她的乳房,雖隔著胸衣但她也感到了他雙手的溫暖。
乳房是她肉體魅力的一部分,也是她引以為驕傲的一部分。
在她這個年紀,乳房還這樣豐滿肉感實在不多。
見到她雙眼冒火的男人第一個要燒的就是她的乳房。
饒是那位鐵麵冷心的江遠峰在棺材裏不也曾用力地搓揉過她的驕傲麼?
現在想來,當初征服袁崇武時靠的不也是這一對能夠埋葬千軍萬馬的古城堡麼……
“當初我沒想到你,現在還晚麼?”
冷雪玉注視著耿忠誠。
又一字一吐地道:“肯不肯為我幹!公子若成為尊主,我保證你享榮華富貴!”
耿忠誠對她漠然一笑,道:“我猜得不錯。你這話對那兩位香主一定都說過……可是現在對我說已經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