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月等人坐在甲板上歇息,見清兵的戰船追來,也驚駭變色。
段明月道:“會主和清風他們已經走了麼?”
站在甲板上的“海上三雄”都在望著漸漸追近的四艘戰船。
聞言方天化道:“他們已經走了。這些戰船追不上他們,但咱們卻在劫難逃。”
施英冷道:“逃不脫就廝殺一場!”
孟虎附聲道:“對,大不了拚他一死!”
段明月挺身而起,執劍在手道:“明知道逃不掉還沒命地逃幹什麼!幹脆調轉船頭回去殺個痛快!”
孟虎道:“說的對!停下等他們上來殺一場!”
船手們遂停櫓落帆,紛紛操起兵刃。
四艘戰船追到了跟前,圍住了這艘大船。
龐千鼎在一艘戰船上舞劍命令戰船上的清兵往大船上跳,去製服大船上的人……
四艘戰船靠近大船,清兵開始向大船上衝,大船上的“海上三雄”和段明月等人拚死抵抗阻殺清兵攻上船來……
然而,四艘戰船上的清兵不下三百人,三雄大船上三十人,如何抵擋得住。
很快有十餘個清兵便躍到了三桅大船上,揮舞刀槍和“海上三雄”等人廝殺起來……
龐千鼎一見清兵衝到了三桅大船上,心中暗喜,舞劍狂叫,命令其他清兵發瘋地往船上衝……
先頭衝到三桅大船上的十餘個清兵已經死傷殆盡。
有的被擊下船落到海裏,有的斃命在刀劍下,但是這些清兵剛剛被殺敗,又有二十多清兵跳上大船……
三桅大船上情勢立變,給以應付……
龐千鼎眼見奪船有望,心中大喜,又見清兵已經跳過去八十餘人,大船上的人隻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僅餘的還不到十人,遂也舞劍輕身躍上了三桅大船,向正和四個清兵廝殺的段明月撲過去……
段明月與四個清兵廝殺本已吃力,又加上來龐千鼎立時現出敗像,被逼得隻能後退,一劍也遞不出,偷目看時,“海上三雄”更慘,被一些清兵圍戰,已是渾身血汙,正苦苦招架,顯得力不能支……
就在這時,甲板上突然出現一道刀虹,刀虹劃過,清兵連聲慘嚎,紛紛倒下或翻落下船去。
刀虹在空中飛渡,卻看不見人。
隻因人已經完全溶入了濃濃的殺氣。
龐千鼎驚駭失色,縱身跳回戰船,急令開船逃走……
四艘戰船全部逃走了,留下了一百餘屍首,有的橫臥在三桅船上,有的已經葬身海底……
等三桅船上沒有一個清兵時,出刀虹頓斂幻化出人形,赫然是個黑衣人。
段明月看見這個黑衣人,高興得驚叫一聲道:“江大俠!真的是您?!”說完昏厥過去。
除非寶刀王,天底下還有誰化形為刀!
“海上三雄”也都受了傷,見段明月昏厥倒地,知道她實在太累了,施英對江遠峰笑道:“江大俠,今日若非你來得及時,我們就完了。”
來人正是江遠峰。他來時乘的漁船還在三桅大船旁邊,他見“海上三雄”和段明月被四艘大船截住廝殺,就知道自己來晚了。
遂道:“藏龍島情況怎麼樣?”
施英黯然道:“我們死了不少人……苗會主帶剩餘的人撤往月明島了,我們留下接應段統領不意被清兵戰船截住。”
江遠峰見“海上三雄”已經受傷,段明月又昏厥未醒,便道:
“你們速找個小島暫時避養傷,我乘船趕到月明島去,那裏說不定也很危急。”
說完,江遠峰又從大船跳回那隻漁船。
漁船上的紅臉壯漢問明去向後,調轉船頭,漁船又向月明島疾行……
天近薄暮,漁船來到了月明島。
麵對眼前的慘狀,紅臉大漢驚駭得張大了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遠峰下意識地倒吸了口冷氣。
島四周圍殘桅斷帆,海麵上漂泊著無數的破船,船上躺著無數的死屍,海麵上浮屍具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顯然,這月明島周圍曾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海戰,船和船相撞,人和人相殺。
漁船靠近了月明島,然而卻無法靠岸。
隻因岸邊堆滿了死屍。死屍一直堆到海裏,使船無法前行。
江遠峰讓紅臉壯漢在海裏將漁船停住,然後展身掠下,腳尖輕點海裏的屍身,躍到岸上。
岸上更無處落足,每邁一步都會踩到一具死屍,慘狀觸目驚心,極是罕見。
江遠峰輕身前掠,目光所及除了鮮血就是死屍,非但看不見一個活人,連一點特殊動靜也沒有,隻是隱隱傳來單調的海浪聲。
仿佛步入一個死島……
其實,已經整整廝殺了一天的月明島上還僅剩下七個活人。
並且還在不斷地廝殺……
襲擊月明島的清兵戰船也是將近拂曉來到的,幾乎是和襲擊藏龍島同一時間發起的攻擊。
統領清兵的是“三大侍衛”中的海空欽和鄭天豹。兩人帶戰船八十艘,清兵兩千餘人。
與月明島武義堂護島武士三百餘人進行廝殺,中途苗紅纓帶藏龍島僅剩下的四百餘人趕到。
清兵疑為藏龍島援兵,便分出八百餘人乘戰船往海上阻截,在島外海麵上與苗紅纓帶來的人展開激烈的海戰……
廝殺了一天,清兵兩千餘人全軍覆沒,隻剩下兩位主將海空欽和鄭天豹還在風月山莊拚死廝殺……
兩人的對手是鞏大年和龐峻峰,助陣的是苗紅纓和袁白露,一旁觀戰的隻有一個人是四夫人柳碧瑤。
死島上隻有這七個活人。
然而,等江遠峰接近了風月山莊時,又有四個人死了。
龐峻峰十二枚命連環鏢中了海空欽,海空欽慘叫一聲倒在地上,龐峻峰正想奔過去幫助鞏大年和苗紅纓戰鄭天豹,不料海空欽垂死之際,抓起地上一把長劍飛擲向龐峻峰的後心……
袁白露一聲驚呼,飛身而上,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飛劍,結果飛劍穿胸倒在地上……
龐峻峰大驚,急忙轉首伏身抱住了妻子,不料鄭天豹正好被鞏大年和苗紅纓刀逼到他身旁,轉身一掌拍中龐峻峰後心……
龐峻峰慘哼一聲,一頭栽倒妻子身旁,手還抱著妻子袁白露,本已功虧力竭又遭重擊立即吐血而死,夫妻雙雙駕鶴西歸……
鄭天豹趕巧偷手擊斃了龐峻峰,一不注意鞏大年的刀和苗紅纓的長劍同時攻到,躲避不及,刀劍及體,血光迸現。
這個殺人魔王得到了應得的下場,走完了他罪惡的人生之路……
死島隻剩下了三人:
鞏大年,苗紅纓和柳碧瑤……
三人佇立,良久無語。
似都被這場慘戰驚得呆了!
就在這時,莊外飛掠進來江遠峰。
他若來得早一點,龐峻峰的和袁白露決不會死!
失之交臂,息不令人痛心疾首。
江遠峰來到了三人麵前,淡淡地吐出四個字!
“我來晚了……”
雖然隻四個字,但卻包含了多少懊恨內疚之情!
苗紅纓眼圈一紅,推劍入鞘幽幽地道:“你都看到了?”
江遠峰微微頷首,道:“我去了藏龍島,幸好救了段姑娘和‘海上三雄’得知你帶人來了這裏……”
苗紅纓微喟道:“可是來了這裏更慘,海上一場混戰,我帶來的人隻剩下我自己,秋波和清風若不死命護我逃脫,我也是死了……”
江遠峰道:“鍾姑娘還活著?她那次送我離島遇上了……
苗紅纓淒然一笑,道:“秋波不會死,現在我依然相信她活著。她是海的女兒,在海上沒人能殺死她……”
江遠峰走向柳碧瑤,淡淡地道:“四夫人,三夫人也遭到不幸了?”
柳碧瑤輕輕著頭,淒然道:“聽龐香主回來說,她到南海去尋找公子了。天地盟擄走公子後便被南海金龜叟救去,說他與公子有師徒之緣。最可憐大夫人聽說被一個瘋和尚擄去,下落不明……
江遠峰道:“大夫人我已經從瘋和尚手裏救下,現在安置在天狼山一個老獵人處養息。隻因我擔心這兩島危急,便輕身趕回……”
正說到這裏驀地身後響起一聲慘叫!
驚然回身,見苗紅纓身形搖搖欲倒,胸前赫然有一道血痕……
她用手一指身旁的鞏大年,吃力地道:“他要殺你……”說完一頭栽倒。
江遠峰急忙奔過去,抱起了苗紅纓,輕聲道:“你不該舍身救我!刀氣襲身我會閃開……
苗紅纓慘然一笑,道:“我願意……我也為了秋波……”
說著吃力地探手懷中取出一個精美的胸盒,塞到江遠峰手裏,斷斷續續地道:
“這是秋波的……她讓我給你……她不會死,你以後要好自待她……”
江遠峰微微點頭,把那胸盒抓在手裏握住,而苗紅纓握他的手卻鬆開了,無力地垂落一旁,再看她時,已經閉上了眼睛,嘴邊還殘留著一抹微笑……
她能夠瞑目地去了。
隻因睡在所愛的人心裏,為了所愛的人而死……
江遠峰緩緩放下苗紅纓的屍身,慢慢站起身,把手裏的胸盒揣進懷裏,投目執刀而立的鞏大年,右手下意識地伸張抓合……
看見江遠峰的目光,鞏大年渾身顫抖了一下,但臉上卻無絲毫恐懼之色,依然帶著微笑,與江遠峰對視……
“如果你殺了我,就可以去天狼山找水麗娘,得到她手裏的《用兵寶典》和‘神武令’是麼?”
江遠峰開口了,口氣依然那麼平平淡淡。
鞏大年點點頭,道:“她不舍身撲上,我一刀會得手,我從來沒失過手……”
江遠峰道:“你完全可以逃走,適才你有機會……”
鞏大年笑道:“我不逃你也不能殺我,我為什麼還要逃?況且,天下有誰能逃得出你的手?”
這時候他竟然還在笑,難道他真的不相信自己會死?麵對死亡還笑容滿麵的人,必不是凡夫俗子。
江遠峰冷冷一笑,道:“在下是不願殺人,隻因昔年這把刀沾血已多!但在下還從未對想殺我的人手軟!”
鞏大年道:“我想提醒江大俠,你不要忘記世上還有一個邢婉柔,而天底下隻有我一個人知道她在哪裏。我若死了……嘿嘿,江大俠,你殺死我不過舉手之勞,可要再想見到邢婉柔勢必比登天還難!”
江遠峰不動聲色,道:“你向我出刀時,就已經想好了這步棋!所以才有恃無恐!”
鞏大年道:“是這樣……如果你不殺我,我可以告訴你邢婉柔在哪裏?邢婉柔對你很重要,而生命對我也很重要。”
江遠峰淡淡地道:“可是你錯了。現在對於我最重要的是完成自己的承諾。我曾經答應過丐幫幫主穀三藝出山查尋並懲辦謀害袁崇武的凶手,現在我認為凶手就是閣下。
“因為你殺袁崇武不是為了寶典也不是為了總舵主的寶座,更不是為清廷效力;而是你手裏有邢婉柔擔心袁崇武從你手裏奪去她並有性命之患……
“所以我要殺死你,對得起袁崇武我們之間的友情;不辜負天下群雄一片重托厚望!還有什麼能比這更重要的!”
鞏大年不笑了,他看見江遠峰右手抓住了刀把……
“咱們公平決鬥,我先讓你三招!”
江遠峰目光如電,注視著鞏大年。
鞏大年渾身一顫,投目旁邊的柳碧瑤,張了張嘴,竟說不出一個字……
柳碧瑤對江遠峰沉聲道:“江大俠,你還等什麼,似這等邪惡之徒留他何用!快一刀斬了他為總舵主報仇吧!”
江遠峰微微點頭,緩慢而有力地抽出了刀。
鞏大年眼中恐懼大增,突然近前兩步,雙膝跪在柳碧瑤麵前,哀聲道:
“夫人救命,唯有您能救我……”
江遠峰執刀而立,不動聲色,冷眼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