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紅顏的刀(1 / 3)

中午,開飯的時候。

這是雷蓋天最忙的時刻,可是,雷蓋天卻無事可做,因為,客棧裏隻有十個客人。

雷蓋天覺得不可思議,麵對林風和姑蘇舟質疑的目光,雷蓋天笑笑,道:

“很快就會住滿人的。”

本來,十個客人也是客人,作為客棧的夥計,作為夥房的廚師,雷蓋天也得為他們燒飯做菜的。

可他卻坐在門口一動不動。

他什麼心情也沒有。

他知道沒心情的時候煮的飯燒的菜不會有味道,因此他幹脆坐著。

連他自己也覺得肚子餓了,他也不想起來。

那十個客人也隻是對他瞪眼珠,並沒有發火。

看來他們的脾氣不錯。

姑蘇舟卻沒有這樣的好脾氣,她對雷蓋天叫道:“現在是什麼時候,還不去燒飯。”

雷蓋天懶懶的,他甚至懶得回答。

林風也火了,道:“你有沒有長耳朵!”

雷蓋天似乎懼怕林風,他答道:“我是人,當然長耳朵。”

“有耳朵還不去燒飯?”雷蓋天道。

接著他又道:“沒有好心情就燒不出好菜,沒有好菜就吃不下飯,吃不下飯肚子就會餓,餓著肚子就沒有力氣打架,沒力氣跟人打就隻有自己死了。”

雷蓋天講了這麼多,還是沒有動。

“怎麼樣你才會有好心情?”那十個客人中終於有一個忍不住插嘴問道。

雷蓋天看著他,淡淡地問道:“你是誰?”

“在下諸葛騰雲。”

“哦,原來是金槍客諸葛騰雲。”雷蓋天仍淡淡道:“聽說你的金槍可以隔空傷人,江湖上罕有對手?”

“過獎。”諸葛騰雲道:“在下隻想一睹風花劍丁一的風采。”

“你想試試你的槍快還是丁一的劍快?”雷蓋天道。

“風花劍天下無敵,我隻想看看。”諸葛騰雲道。

“你想看風花劍殺人?”

說這話的是十個客人中的另一個。

諸葛騰雲含笑道:“有人告訴我,看風花劍殺人是一種享受。”

雷蓋天道:“可有人對我說,世上沒有人可以看見風花劍殺人。”

諸葛騰雲不語。

“你不信?”雷蓋天道。

“我不辭辛勞到這裏來,為的就是想看風花劍殺人。”

諸葛騰雲說著頓了頓,接道:“明天才是二月初二,要是餓上一天,說不定真的看不見風花劍殺人了。”

“你是說我應該起來為你們燒菜做飯了是不是?”雷蓋天道。

“我們不是來白吃你的飯菜的。”諸葛騰雲道。

“可銀子我不稀罕。”雷蓋天道。

“你稀罕什麼?”

“我稀罕的東西你沒有。”

“你到底稀罕什麼?”

“我不說。”

“為什麼?不敢說?”

“不,現在我沒有時間說。”雷蓋天忽然一躍而起,他以極快的速度從門口掠進屋裏,他的那句話從屋裏飄出來:“我要為你們燒最好吃的飯菜。”

不一會,七八個人從山下上來。

諸葛騰雲恍然:原來雷蓋天知道又有客人到,才起身燒飯的。

可是,他仍納悶:看他剛才驚慌失措的樣子,這些來人中一定有他最害怕的人或是他最佩服的人……

很快,這八個人在門口的兩張桌子邊坐下。

諸葛騰雲掃了他們一眼,見有一個孩子,眉清目秀,他的身邊是一個和尚。

可以看出,這個和尚是個高手。

另外六人,看樣子是隨行者。

諸葛騰雲想道:“他們究竟是什麼人,使得雷蓋天如此緊張?

這時,隻聽小孩說道:“師父,現在已過了吃飯的時辰,我看他們沒精打采,好像一個也沒吃過,難道他們身上都沒帶錢?”

和尚道:“湯兒,別多嘴!”

小孩道:“師父,這也算多嘴?”

和尚道:“禍從口出,還是少說為妙。”

小孩不服,道:“師父,你常教導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今天我講幾句話你也不讓,今後還如何成就一番事業?”

聽起來,這小孩好像有衝天大誌,要成就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

和尚關切地望著小孩,笑道:“湯兒,他們沒吃中午飯也許是真的,但原因不一定是他們沒錢,或許是客棧裏沒有人燒呢。”

小孩叫道:“師父,今天是什麼日子,客棧會沒人嗎?”

和尚道:“不會。”

小孩道:“按理最遲也可以在今天看到風花劍丁一了?”

和尚搖頭道:“你最多隻能看見丁一,卻不能看見風花劍。”

小孩道:“風花劍和丁一不是在一起的嗎?”

“當然在一起。”和尚道:“不過,風花劍隻能在丁一殺人的時候才會出鞘,而且,風花劍殺人,天下沒有人能看得清。”

小孩道:“這隻是江湖傳言,師父也信。”

和尚道:“有些事情,我們不得不信。”

小孩馬上道:“聽師父這樣說,一定有些可以不信的事了。”

和尚嗔道:“湯兒,別胡鬧了。”

小孩卻不住嘴,他接下去道:“其實我也知道對丁一殺死羅家堡八十九口,江湖上沒人懷疑,要是說是我湯兒殺的,保證沒一個人相信。”

小孩歎了一口氣,裝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道:“唉,其實像丁一這樣也可悲,他的武功到了無人能敵的境地,卻惹來更多的麻煩和妒忌。”

小孩的話未說完,隻聽有人“嘭”的敲了一聲桌子,朗聲道:“照你這麼說,羅家堡慘案是因為有人妒忌才嫁禍丁一的。”

小孩不語,那人又道:“你說,除了丁一,還能有誰?”

小孩道:“你是誰?”

不待那人回答,小孩又道:“聽你的口氣,好像是羅超凡的朋友。”

那人點頭,道:“我是羅小虎。”

“羅家堡八十九口不是全死了嗎?”小孩驚訝道。

“我是羅家堡第九十個成員。”羅小虎道。

“你是羅超凡的兒子?”小孩又問道。

“羅超凡隻有一個兒子叫羅大虎,不過羅堡主待我不錯,他曾對我說如果他有兩個兒子,他希望我便是他的第二個兒子。”羅小虎神情間有寂寞,也有悲傷。

“你很難過?”小孩笑道:“羅超凡又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有時候,一個人的死會比死了父親更難受。”羅小虎道:“如果死了父親,也許沒有人會欺負我,但死了羅堡主,不僅有人會欺負我,還會殺我。”

羅小虎說著深深歎了口氣,仿佛他是世上最孤寂的人。

小孩還想說什麼,和尚搶道:“羅小虎,你剛才說,這個世上除了風花劍丁一,就沒有人殺得了羅超凡?”

羅小虎點頭道:“羅堡主的刀叫做搜魂刀,它是江湖上一把最厲害的刀。

和尚也點頭:“沒錯,搜魂刀確實是一把好刀,但是,在江湖上,至少還有一把刀可以跟它比美。”

“什麼刀?”

“雪月刀。”

羅小虎笑道:“那隻是傳說,一個可怕的傳說而已。”

和尚道:“傳說是美麗的,它之所以可怕,就因為它是真實的。”

“你見過雪月刀?”

“沒有。”

“沒見過的東西你就如此肯定?”

“我肯定因為我相信。“

羅小虎又寂寞地笑了,道:“相信有什麼用?像我,我相信沒人能殺死羅堡主,可是,羅堡主死了。”

“這不一樣。”

“哪點不一樣?”

“因為你沒見過風花劍殺人。”

“你見過?”

“是的,我見過。”和尚道:“等你見過丁一殺人的速度後就會相信,羅堡主死在風花劍下並不奇怪。”

和尚說著歎了口氣,道:“因此,就算你請九個高手來也無濟於事,你們不可能殺了丁一的。”

羅小虎微怔了怔,然後用手一指另外九個靜靜坐著的人,道:

“沒錯,他們是我請來的,但他們都是羅堡主的朋友。”

和尚又歎道:“如果你們想殺丁一,我勸你們還是早點下山好了。”

羅小虎淡淡道:“為什麼?”

和尚道:“因為要殺丁一也輪不到你們。”

羅小虎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光,道:“我們還沒有資格?”

不等和尚回答,他又道:“誰才有資格?”

和尚注視著他,緩緩道:“有資格殺丁一的人,還沒有出現。”

羅小虎忽然笑了,一邊笑一邊說:“你是說丁一不會死了?”

接著又道:“你沒見過我們的功夫,怎麼知道我們不行?”

一邊說一邊動,他的衣袖揮向和尚。

原來,他的衣袖中藏有短刀。

短刀,長袖。

可和尚隻看見短刀,沒見長袖。

短刀一翻,和尚已被刀光籠罩。

小孩“啊”了一聲,他發現自己的師父神情有些愕然。

他知道師父被羅小虎的刀光驚呆了,這刀光有一種攝魂奪魄的速度和力量。

小孩第一次發現師父驚愕的表情,因此他斷定,師父很難躲過羅小虎這一刀。

他很著急,他想幫師父,可連師父也對付不了的刀,他能夠對付嗎?

這時,羅小虎的刀切向和尚的咽喉。

忽然,隻聽“叮”的一聲,大家聞到一股奇異的酒香,接著,一個聲音道:

“小虎,你怎可胡亂殺人?”

“酒劍驕天奴!”有人失聲驚呼。

驕天奴的酒劍適時擋住了羅小虎的刀。

其實,刀與咽喉的距離隻有一寸,如果驕天奴的酒劍稍慢,哪怕隻慢一點點,後果就不堪設想。

小孩更驚。

他望著這個少年,他不相信這個皮膚細嫩的少年就是江湖上獨一無二的酒劍驕天奴。

但是,從他剛才那一劍的速度看,卻不會有假。

驕天奴收劍,酒香更濃。驕天奴道:“小虎,你怎麼這麼快就忘了羅堡主的吩咐。”

羅小虎一副不服氣的樣子,道:“驕伯伯,他說我們殺不了丁一。”

驕天奴道:“他說得沒錯。”

羅小虎一怔,以為聽錯了,又道:“可他還不知道我們的刀有多快。”

“他不知道,可我知道你的刀有多快。”驕天奴緩緩道:“就算你的刀再快一倍,你們也不可能殺了丁一。”

頓了一下,繼續道:“羅堡主平時經常講,做事不可憑意氣,你有沒有想過,剛才那一刀會產生什麼結果?”

羅小虎道:“如果伯伯不擋,他已經死了。”

驕天奴搖頭道:“死的人不是他,而是你。”

羅小虎不信地瞪著和尚看。

和尚這時微微道:“你的刀很快,但殺不了我。”

羅小虎忽然很悲哀,也更寂寞,他從和尚的眼神裏發現,和尚並沒有騙他。

這時,又有幾個人上山來。接著,上山的人絡繹不絕,好像約好了在這個時候上山的。

約半個時辰,空地上的幾十張桌子都坐滿了人。

在這些人中,有八個大門派的掌門人或代表,還有很多江湖異士,當然,也有丁一的朋友。

客棧的夥計開始忙了。收拾房間的收拾房間,打掃衛生的打掃衛生。

林風和姑蘇舟本來兩個人一張桌子,此時,他的這張桌子已坐了八個人。

林風默默數了一下,這裏已經有二百個人。

也就是說,如果這些人都在這裏過夜,那麼,光明客棧最多能容留八個人。

而這時,風花劍丁一還沒有出現。

林風心裏暗道:要是丁一不來,這些人豈不白來一趟?

放眼望去,人群中有的激動,有的默默不語,有的麵無表情。

他們都懷著各自的目的來到這裏,但不管他們懷著什麼樣的目的,他們的目的都跟丁一聯係在一起。

包括他自己,他之所以餓著肚子跟姑蘇舟坐在這裏,也為了等丁一。

他想問問丁一,為什麼要殺了軒轅驚天?

軒轅驚天是他的朋友,而丁一也是他的朋友,不過,軒轅驚天曾救過他的命,因為,他要為軒轅驚天討個公道,討個說法。

他沒有想過丁一為什麼要殺軒轅驚天,也沒有想過丁一究竟有沒有殺軒轅驚天,他沒有想是因為他要聽丁一怎麼講。

他相信丁一。

如果丁一承認殺了軒轅驚天,那麼,他會為軒轅驚天報仇,哪怕自己死在風花劍下。

姑蘇舟仿佛看出了林風有心思,她道:“林瘋子,你在想什麼?”

林風沒好氣道:“我想什麼不關你的事。”

姑蘇舟歎息道:“你我本來已是夫妻,如今卻落得形同路人。”

林風頓醒,抱歉道:“舟兒,對不起。”

姑蘇舟苦笑道:“何必呢?其實四十年前就是一個錯,我們不該認識的。”

林風道:“是我害了你。”

姑蘇舟搖頭,道:“我沒嫁人,你也沒娶妻,其實我們都是受害者,害我們的,是武功。”

頓了頓,她又道:“現在我才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強求的,尤其是武功,我們究其一生,所能達到的境界竟然比不上年紀輕輕的丁一,而把自己的婚姻跟武功聯在一起,這是多麼傻啊。”

林風呆了呆,道:“舟兒,風花劍是一個天下最大的奇跡,你不用悲哀。”

“難道你不悲哀?”

林風道:“當你發現自己窮盡一生癡戀武功,欲創出一套天下無敵的劍法,到頭來卻發現自己所創的劍法竟然無法抵擋一個年輕人的一劍。”

姑蘇舟笑道:“我算不上聰明,但也不至於笨到這種地步,因為我的劍法無論如何引不起天下武林如此重視,這便是最好的證明。”

姑蘇舟說著,站起來想走。

林風道:“舟兒,你要去哪裏?”

姑蘇舟道:“我想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去,好好回味自己的一生。”

林風道:“我也去。”

姑蘇舟拒絕道:“丁一沒來,你怎麼能走。”

林風想了想,道:“舟兒,能不能等等我?”

姑蘇舟搖頭道:“我一分鍾也不想留在這裏了。”說著,離座而去。

林風追了兩步,又道:“舟兒,我帶你到一個安靜的地方。”

姑蘇舟道:“世上安靜的地方不多,但隻要去找,還是能找到的,那個安靜的地方,就留給你自己吧。”

“那是我們兩個人的。”林風脫口道。

姑蘇舟遲疑了一下,怔怔地望著林風,道:“你說什麼?”

“我說那個安靜的地方是我專為我們兩個人找到的。”林風道。

姑蘇舟仿佛不信。

林風道:“舟兒,你不要不相信,來之前我就想,無論這次我們之間的決鬥是什麼結果,我都會說出心裏話,我要說,我為我們找了一個最好的歸宿,我們今生不能長久在一起,死後希望能在一起。”

“你為我找了一塊墓地?”姑蘇舟驚道。

“不是為你,而是為我們。”林風道:“那是一個好地方,並非人人都能找到那樣的好地方的。”

姑蘇舟仿佛動心,道:“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你說。”

“我跟你走,但你要把劍法練給我看。”

“可惜我的劍法未練成。”

“我是姑蘇唯一後代,我有權知道姑蘇劍法的進展情況。”

林風聽到這話,忽然明白了什麼,他心中一陣激動,望著憔悴而又充滿了期望的姑蘇舟,說道:“好,好,我一定練給你看。”

倆人一邊說一邊離開光明客棧。對他們來說,現在,除了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回憶往事,再也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

而這時,丁一最重要的事情是催杜三娘上路。

丁一道:“你已經答應的事情,就應該做到,走吧。”

“到哪裏?”杜三娘道。

“如果現在起身,天黑之前還可以到光明客棧。”丁一道。

“到光明客棧去做什麼?”杜三娘裝出不解的樣子道。

“你答應我過了明天再殺我的。”

“沒錯。”

“明天是武林大會公審我的日子,我必須參加。”

“他們沒資格公審你。”

“不是他們沒資格,而是你害怕,是不是?”

杜三娘點頭承認。

丁一笑道:“其實你不用擔心,他們不會殺我。”

“羅超凡有很多朋友,他們做夢都想把你剁成肉醬。”杜三娘道。

“我不是他們的仇人,他們怎會剁我?”

丁一俯望季季,道:“她可以證明,羅家堡慘案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丁一一直扶著季季的輪椅,杜三娘沒見丁一坐下過,她說:“她不會逃走的,你可以坐下來休息。”

她見丁一不答,笑笑,又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像你這樣關心女人的男人。”

丁一仍不答,杜三娘道:“她的話也有人相信?”

“當然會相信。”丁一道:“因為他們相信比不相信好。”

“為什麼?”杜三娘驚訝道。

“因為我一直在海上,差點把命都送掉。

“如果我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殺死羅家堡八十九口,那我的武功已經到了無法想象的地步。”

丁一微微道:“所以,他們寧可承認我做不到。”

頓了頓,丁一又道:“一個練武之人,要是他認為有一個人他永遠無法超越,那麼,因為他會覺得絕望和喪失信心的。”

杜三娘歎道:“可是,就算他們認為不是你殺了羅超凡,他們也要殺你的。”

丁一未說什麼,杜三娘接道:“因為,如果他們現在不殺你,今後就更沒機會了,他們想借你成名。”

“這隻是你的想法。”

丁一道:“杜三娘,其實你自己也清楚,軒轅驚天不是我殺的,但你卻要殺了我,使自己成名,對不對?”

“如果這樣的話,我早就動手了。”杜三娘道。

“你沒有動手,是因為你還沒有把握。”

丁一緩緩道:“你還沒確信我究竟有沒有中毒。”

杜三娘不笑了,她的目光變得陰冷,就像冬天的冰刀。

丁一繼續道:“其實,你想成名就該在武林大會上當著天下英雄的麵殺了我,你不該對自己太沒信心。

杜三娘終於道:“這個道理我懂,但我不想冒險。”

“有時候,你覺得越安全的辦法,其實越不安全。”丁一道:“有很多人都是靠冒險才一舉成名的。”

杜三娘又笑了,她道:“你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去參加武林大會,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不可能活著離開這座房子的。”

丁一道:“想不到你這麼快就失言了。”

杜三娘道:“我不會失言,我一定會過了初二再殺你的。”

丁一道:“真的?”

杜三娘道:“當然是真的。”

“好,那麼我走了?”

丁一說著,竟推著季季往前走。

一步,兩步,三步。

丁一走了三步,驚得杜三娘魂飛出竅。

她恨不能找條小縫鑽進去。

因為從丁一穩穩的腳步看,他根本不似中毒的樣子。

原來丁一一直在騙她。

丁一的風花劍在他的腰上輕晃,杜三娘如同見到魔鬼一樣,嚇得手腳都冰涼了。

她想逃,但房子的門緊緊關著,連一條縫也找不到。

她後悔自己在造這座房子的時候沒有留下一條後路供自己逃跑。

她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丁一的腳,如果他再走一步,她就要冒險了。

因為,在沒有逃生之路的情況下,隻有一搏以求生存了。

可是,丁一第三步遲遲沒有邁出去。

良久,丁一道:“杜三娘,你贏了。”說了這句話,丁一緩緩退了三步,而後在那張椅子上坐下。

季季連同輪椅隻得留在了三步之外的地方。

他已經沒有力氣推輪椅了。

丁一對嚇得麵無血色的杜三娘道:“我說過,你不要太沒信心,剛才你本來可以殺了我一舉成名的。”

“現在就不能殺你了嗎?”

杜三娘的臉色變得急快,盡管她的臉看上去仍那麼蒼老,但寫在上麵的表情卻截然不同。

剛才是由於害怕,現在則是太興奮了。

杜三娘沒有理由不興奮。

有什麼事情比殺了風花劍更令人興奮呢?

她這時才敢肯定:丁一確實已中了她的毒,丁一已沒有還手之力,他隻能任人宰割了。

杜三娘的眼睛眯起來,她的頰上很快泛起了好看的緋紅……

她在想:如果她一刀殺了丁一,她的名字會不會在一夜間傳遍整個武林?

她笑了。

她認為她馬上就要成為江湖上最有名的人物了。

她準備出刀。這是她夢寐以求的機會。

這樣的機會一生也許隻有一次,這樣的機會絕不能放棄。

於是,杜三娘動了。

麵對丁一,她有把握一擊而中。

一擊而中,丁一就會變成死人。

可是,這時另一個人也動了,這個人一動,杜三娘就不動了,她很快放棄殺丁一的念頭。

如果動的人是丁一,杜三娘絕不會放棄,可季季動了,她不得不放棄。

季季是雙腿殘廢的人,她坐在輪椅上,要是沒有人推,季季是不會動的。

推季季的,是一個好看的女人。

女人在笑,笑得很迷人。

她的臉又白又嫩,好似未經風霜,又純潔又善良。

不過丁一知道,這個女人不僅不純潔,而且很凶狠。

她就是人人害怕的陰陽奪命殺手紅顏。

紅顏推著季季走了三步,說:“你怎麼可以把自己喜歡的人扔得這麼遠?”

丁一的手扶住輪椅,道:“你來得真巧。”

“我是來殺你的。”紅顏道。

“我知道。”丁一道:“因此我才說你來得真巧。”

頓了一下,丁一接道:“如果你晚來一步,也許我已經被別人殺了。”

“她不配殺你。”紅顏的這句話是說給杜三娘聽的。

“如果她也能殺你,那丁一早就死了。”這句話是說給杜三娘聽的。

杜三娘看到這個又白又嫩的女人時感到有些後悔,她後悔自己剛才沒有出手。

她以為推動季季輪椅的人會是梨花。

因為梨花總會在丁一最需要幫忙的時候出現,而丁一正是到了最需要幫忙的時刻,若梨花不幫他,他就會死去。

天下隻有兩個人令杜三娘害怕,一個是丁一,另一個便是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