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岸上一幢雙層的民宅裏,一個黑衣袍垂地,麵罩黑紗的女人一直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發生的一切。

自唐八上了胡惠娘的船後,這個窗前便每天都有人守望,幾條街上也都布置了人,馬如龍三人從遠處一現身,這裏便得到報告,這個女人便從床上起來,上樓站到了窗前。

她身後十幾個黑衣人環形站立著,均與她保持準確的三尺距離,也默默注視著外麵。

一個黑衣人道:“教主,您說他們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凡是拉過唐家兄弟的車夫我們可都殺了,一個也沒漏過。”

黑衣女人沒回答,她心裏也正納悶,不知是哪裏出了岔頭兒,又一個黑衣人問道:“教主,你為何不讓屬下們把他們截住?”

黑衣女人輕蔑一笑道:“截住?你們辦得到嗎?你們能截住馬如龍和霹靂堂主?

你們若有此本事,我們又何需藏頭遮尾,直接找上門去做了他們就是。”那黑衣人低頭道:

“屬下無能。”

胡惠娘的船上一陣劇烈搖蕩,如同突然刮起颶風,這些人雖看不到裏麵的情形,卻也可想見戰況之激烈。

一個黑衣人忍不住道:“教主,咱們趕快過去增援吧,再晚唐家兄弟可就撐不住了。”

黑衣女人不動聲色道:“不,一個人都不許出去,所有人都撤回來,咱們出去也無濟於事,隻是送上去給人家包頓餃子。”

她剛說完,街道兩邊已出現兩隊人馬,緩緩向街道中心會合,她後麵的黑衣人一齊躬身道:

“教主英明。”

船上兩聲轟隆巨響傳過來,黑衣女人歎口氣道:“唐家兄弟報銷了,大家睡覺吧。天亮後分批撤離這裏。”說著離開了窗子。

十幾個黑衣人自動排成兩列,躬身垂首,狀極恭謹。一人忽然抬起頭問道:

“教主,是不是要通知唐九公子一聲?”

“不必。”黑衣女人答道,徐步緩行,行雲流水般下了樓梯。

馬如龍摸了摸那口大木箱,卻像老虎盯著一頭刺蝟,心裏犯了愁,他對雷霆道:

“這東西是到手了,可難敢把它打開呀?”

雷霆兩顆霹靂雷火彈奏功,襟懷暢爽,笑道:

“又何必打開它,抬到空地上再用雷火彈引爆了就是,反正是害人的東西,留著也沒用處。”

馬如龍道:“那可不行,這是咱們找到的最直接的證據,沒有它,咱們如何解釋要殺掉唐家兄弟二人?”

正說著,船艙上麵傳來謝玉嬌和天星的喊聲:“公子,你在哪裏?”

“馬如龍,你還好嗎?”那兩聲爆炸險些炸掉了二人的魂兒,待見船身並無破損,估計是雷霆出的手,急忙登上船來,看著尚有縷縷青煙冒出的艙口,大聲喊起來。

“我在這裏,底艙。我們都沒事兒。”馬如龍聽到天星的喊聲裏帶著哭腔,心中一動,高喊著從底艙爬上來。

天星也不顧有人在旁,衝上去把馬如龍抱住,緊緊貼在他身上,謝玉嬌把眼光轉向一旁,問道:“是唐八嗎?”

馬如龍道:“是他,還有一人是唐十三,被許姑娘和雷堂主合力擊斃了。”

謝玉嬌恨恨道:“殺的好。”

許靖雯從底艙鑽出,見到馬如龍和天星的親熱狀兒,連末羞紅了,用手指刮臉羞她,天星這才放開馬如龍,故作凶狠地瞪他一眼。

謝玉嬌抱住許靖雯,上下細瞧一遍。這才放心,笑道:“阿雯,你總算親手為你師傅報了大仇,可喜可賀!”

許靖雯笑道:“雷堂主那兩顆霹靂雷火彈已把他們炸了個半死,我不過是撿個現成便宜。”

雷霆從下麵鑽出來道:“若不是馬公子用劈空掌逼住他們手腳,我的雷火彈還未必打得出去呢,那兩個龜兒,暗器功夫硬是要得。”

馬如龍道:“你倆別推脫罪責,人可是雷堂主炸傷的,是許姑娘殺的,證據俱在,想賴也賴不掉。”

幾人都笑了,馬如龍眼光瞥處,卻吃了一驚:“這人怎麼了?難道我出手過重,失手殺了她。”

他一步跨過去,搬起伏在桌上的胡惠娘,卻見她早已香消玉殞了,口角鼻端沁出幾縷血跡,馬如龍嗅嗅桌子上的一隻空杯,歎道:

“這又何苦,我們隻是要抓凶手,不會難為你的。”

雷霆問道:“她怎麼了?”

馬如龍道:“她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服毒自盡了。”

此時金五倫也上了船,外邊早已亂成一片,各船的客人船娘都紛紛出來觀看,臉上俱是驚惶神色,金府中人逐個船頭把他們轟回艙裏,隻說胡惠娘船上客人攜帶的爆竹不慎引燃,並無大事,金五倫費了不少時間,才把局麵穩定下來。

從兩名艄公和兩個丫環嘴裏並沒得到多少東西,他們隻說那天夜裏上來兩名客人,和胡惠娘密談一陣後,就住進了胡惠娘的船艙,天亮後便轉進底艙,從此便沒見兩名客人的蹤影。

胡惠娘叫他們天一亮便劃到河中心去遊蕩,很晚才返回,並且告訴他們不許進正艙一步,他們隻是以為這兩名客人有怪癖,在船上時間長了,客人的怪癖真是五花八門,無奇不有,他們早就見怪不怪了,隻要有銀子拿,樂得不聞不問。

四個人是分頭審問的,說的基本相同,說明他們說的都是實話,他們都是被解穴後從被子裏拉出來的,還不知道船上出了什麼事兒,隻道那兩名客人是朝廷通緝的江洋大盜。

唐八和唐十三的屍體從下麵抬上來,身上各裹了一條毛毯,遮住血肉模糊的胸腹。金五倫看著唐八的麵孔,心裏卻是感慨叢生:

唐八公子往年到金陵來,每次都是他的座上客,江湖上敵友的界限已越來越混淆不清了。

馬如龍下到底艙檢查唐八兄弟的遺物,除了兩張二十五萬兩銀子的銀票,並沒發現重要證物,馬如龍把行囊又重新包好,他在一個角落發現幾個大大小小,粗細不等的沙漏。

走過去端詳半晌,也沒想明白是用來做什麼的。

雷霆也過來看了一會兒,笑道:

“這兩個龜兒倒蠻有時間觀念。這底艙不見天日,他們是用這個來計算時間,沙漏旁邊有一堆細沙,沙漏裏也都沾有沙粒,顯然都用過。”

馬如龍道:“若隻一具沙漏,那就對了,可為什麼要這麼多呢?”雷霆苦笑道:

“唐門中人做事,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

“若按情理,他們根本沒能力發動這場武林大戰。”

馬如龍笑道:“我是被他們弄得神經過敏了,看見他們的什麼東西,卻不免往壞處想,快成多疑症了。”

兩人笑了一回,便去抬那口大木箱,雷霆先在木箱四角細心察看半天,確認絕無東西與艙板連在一起,兩人這才抬起,抬到一半,兩人的心卻沉了下去,臉色竣變:

箱子是空的。

“唐八公子倒真是心靈手巧,想出這麼個絕妙主意,用沙漏控製。”玉奴在房中端詳著這架組裝好的裝置,她雖然對唐八的癖好深惡痛絕,還是不禁讚美不已。

唐九笑道:“這主意是我出的,東西是他做的,你想人家已經上了一次大當了,你再弄那麼個大箱子擺在那。

“誰還會傻乎乎的去開呀,用這東西控製,一到時候,它就轟的一聲……”

他兩手向上一揚,作爆炸狀,臉上更是大有得色。

“瞧把你美的。你心靈,他手巧,行了吧?”玉奴笑道。

兩人把東西都放進箱子裏,用時隻消把裝滿細砂的沙漏與那架裝置相連,就算啟動了,預定的時間為十二個時辰,當然也可以按沙漏的刻度自己改變時間,堪稱前古未有之偉大發明。

峨嵋派遷入了王府,金府的人除留幾名看守莊子外,也都從張莊撤了回來,馬如龍、雷霆、金五倫、許靖雯和謝玉嬌母女住進了國泰客棧,客棧已停止對外營業,變成了三府聯合大本營。

唐八、唐十三的屍體運回,與雷武的屍體放在一起,雖無紫楠棺木,屍體旁還是用巨冰鎮著,並由三府中人聯合守衛,以防再被人莫名其妙地偷走。

雖然子母連環彈已被轉運走,眾人還是難以掩抑心頭之喜,已探明的凶手共有四名,已擊斃兩名,雖不能說大功告成,也算是大有斬獲,那兩名凶手的落網也是指日可待。

馬如龍的心裏卻沒有臉上那般輕鬆,雖然他明白即便截獲住這架裝置,依然還有三架子母連環彈,危險依然不減,但沒能截獲住。

卻在他心裏投下一片陰影,早知那裏沒有爆炸裝置,他對唐八、唐十三的戰術就不是擊斃,而是生擒了。

除他之外,大家都去睡了兩個時辰,起來吃過飯後,又都聚到議事大廳。

許靖雯親手殺了唐八、唐十三後,一直處於無法抑製的亢奮之中,劍欽仇人血,正是每個武林中人生平最大快事。

大家還未說話,許靖雯便按劍站起道:

“馬公子,你們在城中繼續追查凶手,等我師傅頭七法事過後,我就和派中姐妹回川中,找唐門清算這筆血債。

“不是唐門從江湖除名,就是我峨嵋派毀人亡。”

馬如龍道:“此事急不得,現在你手裏並無過硬的證據可以指控唐門。”

許靖雯道:“現放著雷武的字條,唐八、唐十三的屍體。鐵證如山,還怕他抵賴不成。”

馬如龍歎道:“假如我們在船上找到那架爆炸裝置,就稱得上鐵證如山,而今我們手上卻毫無證據。

“從雷武的字條上,我們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但連唐八買通雷武作奸細,盜買子母連環彈都證明不了。

“從清理上明白是一回事,要作為證據又是另一回事了,唐門完全可以解釋,雷武和唐八乃是私人恩怨,與唐門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