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3)

“他們把教主騙到海外了?”蘇無味問道。

“不是騙,是我自願去的。”葉玉鳳歎道,

“我當時雖答應了,回來後還是想了三天三夜,我以為有可能是中原那幾大門派想把我騙出南疆殺死泄憤,對這點我倒不怕。

“假如真是他們設的圈套,痛痛快快一戰而死也就是了,帶著這張臉,活著對我而言每天都是痛苦的折磨。”

賈南圖和蘇無味也深深歎了口氣,他們最佩服教主的地方就是她遭受那麼大的痛苦打擊後,還能有勇氣和毅力堅強地活下來,賈南圖自忖一張馬臉奇醜無比,可若真被毀成那樣子,也早揮刀自刎了,更何況一個花容月貌的年青女子。

葉玉鳳繼續道:“我當時還不相信自己的容貌能完全複原,這是根本不可能的,我當時理解了為什麼那麼多皇帝服金丹被毒死。

“而後來者依舊蹈之不顧,把一粒金丹放在一個人的麵前,告訴他你服下後或者很快死去,或者一步成仙,沒人能經得住這種誘惑。

“我記得有個皇帝真誠地說出一句讓後人姍笑的話:‘讓我做一日神仙,馬上去死也心甘情願。’

“後人笑他冥頑不靈,也隻是眼前沒這種誘惑而已,我當時的想法卻和這位皇帝一樣,恢複往日的容顏對我來說就是成仙。

“假如真能實現,哪怕讓我僅僅享受一天,然後馬上去死,我也心甘情願。

“我就懷著這種服金丹的心情上路了,走時還認定,自己此行注定是不歸路,但我還是經受不住成仙的誘惑。”

賈南圖歎道:“這是魔鬼的誘惑,不是凡人所能抗拒的,屬下也想起來了。

“那年教主說要去嶺南神廟裏為老教主殺牲還願,命屬下攝行教主職權,教主半年後才回來。”

葉玉鳳點點頭,又斟了盅茶喝了,賈、蘇二人麵前的茶卻沒動,他們喜歡的是烈酒而不是濃茶,蘇無味又問道:

“那教主是去了嶺南還是進入了中原?”

葉玉鳳答道:“嶺南,我在嶺南見到了金百合的主人,但他臉上罩著精巧的人皮麵具。

“他解釋說他隻想做一個無聞無名的人,不喜歡被人看到並記住,這隻是他個人的癖好。

“我對他的臉也並無興趣,隻關心自己的臉能否複原,他又提了個很苛刻的條件:要求我完全聽命於他們的安排,不許提任何問題。”

蘇無味失笑道:“他一定是從教主那裏學來的。”

葉玉鳳悠然神往道:“不,他是天上人,怎能向我這凡夫俗子學什麼,我在嶺南一個小鎮上了船。

“在海上航行了一個多月,來到一座荒島,在那裏換了條小船,又航行了兩天兩夜,才到了那座仙山。

“我一看就知道是到了蓬萊仙境,島上瓊宮玉宇,比長安的大明宮巍峨壯麗百倍。

“天上有仙鶴遨翔,仙鹿在草地上徜徉,隱約還聽到仙樂在空中回響,看到這一切的時候,我哭了。”

她又回想起那令她無比激動的景象,真的哭了,淚水沿著麵頰流到了胸前。

賈南圖道:“天竺和藏北的一些高僧能令人出現幻覺,由幻覺進入幻境,教主一定是中了他們的法術。”

葉玉鳳擦幹淚水,搖頭道:

“不是幻覺,那些都是實實在在的,我上岸時被蒙上了眼睛,然後被領進一個山洞裏。

“我看不到,卻能感覺出那是一個巨大的山洞,在山洞裏我被用藥物麻痹了,這當然事先就告訴我了,隨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後,他們告訴我,我已經昏睡了七天七夜了,我從鏡子裏看到自己頭發被剃光了,滿頭滿臉都是白布。

“自己都能聞到那股熏人欲嘔的藥味,我依然是在一間密不透風的洞室裏,金百合的主人每天都來給我換藥。

“一個月後才把白布拿掉,我從鏡子裏看到臉上的刀疤果然一點痕跡也沒有了,嘴唇也完好如初,隻是肉色暗紅,和身上的皮膚並不一樣。

“我當時已不在意這小小的瑕疵了,最令我驚奇的是我的左眼真的複原了,亮晶晶的眼珠就和我以前的一樣。

“金百合的主人又給我一瓶藥膏讓我每天塗抹,一個月後,臉上的皮膚便和身上的一樣了,鏡子裏的我完全就是二十歲時的樣子。”

“鬼斧神工!可是這怎麼能做得到呢?”蘇無味驚詫不已地歎道。

葉玉鳳道:“金百合的主人向我解釋了,臉上的刀疤其實是把臉上的肌肉大部分削掉。

“塗上最好的生肌靈藥,讓臉上的肌肉重新長出來,嘴唇的修複也差不多,最難的是左眼。

“他說找了半年才找到一個和我相符的,然後把那人的整個左眼都移到我眼窩裏,這是由他請來的天竺神僧做的。

“他說眼睛雖小,卻連接上萬根神經脈絡,有一處接的不對,就會功虧一簣。

“而接好神經脈絡隻是關鍵性的第一步,還必須以無上功力激活移進來的眼睛的所有神經。

“這也是關鍵中的關鍵,這一步是由他來做的。”

蘇無味歎道:“他這些說法都對,但道理能講的通和真能做到就是兩回事了。

“從道理上講,神仙也是人人可以練成的,真正成仙的卻沒見過一個。”

賈南圖也歎道:“能做到這些,他也真就是活神仙了。”

葉玉鳳道:“完全治好以後,我問他該怎樣報答他為我所做的這一切,他卻說無需做什麼,以後他也許會求我幫他一個忙。

“當然,這也隻是也許,如果他用不到我幫忙,就把這一切當成上天賜給苦命人的禮物吧,我毫不猶豫地對他發下了誓言。

“隻要他日後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即便上刀山,下油鍋,我也絕不會皺皺眉頭。

“回來後,整整四年裏,他沒有和我聯係,這一切仿佛都是在夢中發生的。

“兩個月前,一個人手持他的信物找到了我,帶來他的一封信,告訴我履行諾言的時候到了。”

賈南圖、蘇無味都陷入了沉思,許久沒有說話,雖然教主的麵孔已經證實了她的話,但聽上去依然有恍若夢境的感覺。

葉玉鳳輕聲道:“老賈,我告訴你為什麼了,這的確是我個人的事,與教中弟兄無關。

“你要走的話我也不怪你,弟兄們想和你走的我也不會強留。”

賈南圖忙站起身,躬身道:“教主,屬下絕非不忠不信之人,教主容貌被毀乃是本教所有人的奇恥大辱。

“那人給教主恢複了容顏,也是對本教每個人的恩德。

“何況教主已發過誓言,本教上下自然有進無退,至死方休。”

蘇無味拍手笑道:“老賈,我說你是個硬漢子,奇男子,絕沒有臨戰退縮的道理,這幾句話說得漂亮。”

賈南圖又道:“教主,金百合的主人究竟讓咱們幫他什麼忙呀?”

葉玉鳳森然道:“殺死馬如龍”

蘇無味納悶道:“這個馬如龍究竟是什麼來頭,怎地惹上了金百合的主人?他的命可快到頭兒了。

“可是咱們一直下手對付的是峨嵋派和霹靂堂啊,我還以為是唐門要搬掉自己頭上的一座山和自己生意場上的最大對手,找教主幫他們的忙哪。”

葉玉鳳道:“金百合的主人不想把事情做得太明顯,隻是想製造一場事件,然後假手其他門派除掉馬如龍。

“隻是唐門三兄弟做事不力,把事情搞砸了。”

賈南圖道:“看來唐門也和教主一樣,是欠了金百合主人的情分,被派來打頭陣。

“唐家三兄弟也就成了地地道道的拚命三郎,可是這不公平,唐門不過舍出了三兄弟,咱們卻是把全教都押上了。”

他憤憤不平地叫起來。

葉玉鳳苦笑道:“老賈,這不是做生意,而是還債,不能講條件,砍價錢。

“況且開始時咱們隻是負責外圍監視、保護。

“根本不必露麵,假如唐家三兄弟做成了,咱們一個人不用出也就算還上了這筆債務,這不是便宜到家的事嗎?

“派出李玉奴還是我自己不放心,安排的一顆棋子。”

賈南圖歎道:“但現在事兒可全落在咱們頭上了,而且兩天裏就損失了十七名高手啊,唐門還會助咱們一臂之力嗎?”

葉玉鳳道:“計劃裏沒有,但唐門被殺了三兄弟,難道就算了不成?我想唐大也會把全部人馬都押上的。”

蘇無味道:“這是不能指望的事兒,唐門路途遙遠,唐大就算派人過來尋仇,也是一個月以後的事。

“咱們的事也就是十天半月,不是馬如龍死,就是咱們亡。”他臉上神色凝重,似乎已在考慮下一步的行動計劃了。

賈南圖道:“金百合的主人既然能將人壞死多年的神經修複如初,功力之高已令人不敢想像。

“要想除掉馬如龍應該也不是難事,為何不親自下手呢?”

葉玉鳳歎道:“他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也沒法問,就像有人向咱們討筆舊債,咱們總不能問人家,你家裏銀子多的都發黴了,為何還向我討債?”

賈南圖、蘇無味都笑了,他們二人久闖江湖,深知世上什麼債都可以欠,就是人情債不能欠,什麼債都能還得清,人情債卻永遠也還不清。

葉玉鳳又鄭重道:“此事你們二人知道就行了,不能對任何人提起,教中還沒人知道此事。

“對了,金百合主人的信使來找我的時候,老魯恰好看到了,不過他也猜不出什麼來。”

賈、蘇二人知道老魯就是昨晚帶隊去鍾山的長老,已經殉教了,賈南圖點點頭,又道:

“知如此,就不該下手除掉唐九,若是他和李玉奴還在,還能發揮些作用,這一著棋走錯,反多搭上了老魯和十三名弟兄。”

蘇無味不以為然道:“這倒不然,他二人已暴露了,畫像滿街都是,一露麵就會被人捉去,除去他二人才是正著。

“隻是下手晚了一步,被馬如龍就勢打了我們一個埋伏,由此也可見,要殺掉馬如龍委實不易啊。”

賈南圖道:“唐門三兄弟兩次行動失敗,第一次在於目標不明確,第二次則是畏首畏尾,總是想靠別人上當來達到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