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 / 3)

張乾向七位長老傳達了幫主的命令後,便派一名手下拜訪金府,言明分舵主有要事與金五爺麵商,請金五爺定下時間,分舵主一定過府造訪。

金五倫不在府中,那名弟子便留在金府等候,張乾先回到了分舵,分舵裏和他離開時並無二樣,那些弟子們見他回來,都一下子簇擁上來,你一嘴我一言,說的都是最平常的話,臉上的神情卻像是迎接千裏歸來的親人。

金五倫傍晚時才回來,他是去江南總督府打通最後的關節,直至花子明所看到的三封奏折總督親自拜發後,才放心地離開。

他聽說張乾要約定時間拜訪他,便估計出個大概,馬上派人隨那名丐幫弟子去請張乾。

雷霆笑道:“五哥,果然不出你所料,花子明要收手認輸了。”丐幫七大長老撤出城外,金府中人早已報了上來。

金五倫笑道:“這倒是意料中事,不過也沒想到恁地快,這一定是他們內部出了亂子,自顧不暇。”

雷霆怔道:“內部出了亂子?”

金五倫道:“你還不知道嗎?他們的長老李丐兒淹死在鄱陽湖裏了。”

雷霆一驚道:“李長老?那可是武林中碩果僅存的元老了,他怎會淹死呢?”

金五倫歎道:“具體內情也隻有丐幫中人知曉了,不過聽說李長老是和花子明大吵一頓後返回總舵,結果就在家門口,座船失事了。”

雷霆默然半晌,李丐兒在武林中德高望重,更是家喻戶曉的人物,雷霆對他的身亡也頗感悲傷,良久,他才喟歎一聲:

“以花子明睚眥必報的個性,幹得出這種事。”

半個時辰後,張乾就到了,金五倫出門相迎,握手言歡,和以前接待張乾時一樣,殊無半點芥蒂,張乾倒是臉紅一陣、白一陣,不甚自在。

兩人分賓主坐地後,金五倫笑道:

“張舵主,好久不見了,我還以為你榮升到總舵當長老了,我還天天罵著你呢,高升了就忘了老朋友了,怎麼說也得給你擺一桌餞行酒呀。”

張乾笑道:“五爺,承您吉言,不過我是沒這個命了,我就準備在五爺的關照下,在金陵城過一輩子了。”

金五倫笑道:“好說,好朋友就要大家相互關照,我這也不過是在各路朋友的關照下混口飯吃,張舵主有什麼事言語一聲就成。”

兩人又東拉西扯一陣,說的都是江湖雜聞,張乾原擬先承受他一頓暴風驟雨式的指責和怒罵,自己再委婉提出議和的事,既然在人屋簷下,低頭受氣也是沒法子的事,孰料金五倫一字不曾道及,看他的意思,即便聊到明天早上,也還扯不到丐幫頭上,他心裏倒沒底了,弄不明白金五倫心中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有頃,下人擺上酒席,金五倫道:

“張舵主,不管你從哪裏來的,這算是接風酒吧。

“下次再離開時,通知我一聲,我雖說要破產了,幾杯濁酒還拿得出來。”

張乾心裏一跳,暗道:

“終於談到正題了,他執杯在手,正襟危坐,擺出談判的架式,誰知金五倫又把話題扯開了。

“和他談開哪個幫主聚了新歡,哪位大俠又納了小妾,誰和誰又因某事跑到泰山頂上決鬥去了。”

金五倫愈是若無其事,張乾心裏愈是發慌,幾次遲遲疑疑張口欲言,都被金五倫的話頭岔開了。

他知道幫主和眾長老都在城外等他的佳音,總不能在這裏幹耗著。

他心裏越急,心思也愈亂,原先打好到底腹稿也忘了個差不多,表麵上裝著鎮靜,實已變成熱鍋上的螞蟻。

“五爺,請聽我一言。”他終於忍耐不住,打斷了正說到熱鬧處的金五倫,金五倫佯作一愕,笑道:

“張舵主有什麼吩咐盡管說。”

張乾先整理一下思路,訥訥道:

“五爺,前些日子敝幫和您有些小誤會……”

金五倫搶過話頭道:“哦,你是說我府中那個臥底的事,我和花幫主都把這事說開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張乾哭笑不得,猛幹一杯酒,借酒氣壯膽氣,不然真還有些心虛,毅然決然道:

“五爺,不是這事,是幾天前那場大火……”

金五倫笑道:“是這事,這也沒什麼,秋天風幹物燥,失火也是常事,張舵主無需放在心裏,居民們雖受點損失。

“貴派弟子還不至於討不著飯,若在哪條街上討不著,就到我家們前來,所以張舵主不必考慮喬遷他處。”

張乾心存感激,知道金五倫雖未明言,卻已許諾丐幫金陵分舵不必撤消了,假如金五倫提出來,他也隻有接受,他又咳嗽一聲,笑道:

“五爺,貴府八位管事……”

他遲疑著不知怎樣把話說圓全,金五倫又接過話頭道:

“你是說那幾個蠢才,這天底下怪事也真是多,他們怎麼偏巧就死在同一天了?不過天下每日裏萬生萬死,這也不算稀奇。”

張乾被完全封住口了,他明白金五倫是想含含混混了結此事,以圓丐幫和他的顏麵,然而沒有一個明確的答複,他沒法向幫主交代,他遲疑著該怎樣把事情挑明了。

金五倫又給他斟了一杯酒,意味深長地道:

“張舵主,我和你相識有十年了,你任舵主也差不多有六個年頭了吧,我不知你心裏怎樣想,我可是一直把你當成好朋友。”

張乾感慨道:“能成為五爺的好朋友是我一生的榮幸。十年來五爺對我的關照太多了。”

金五倫拍拍他的肩,歎道:

“是好朋友就應彼此心照不宣,有些事我明白,你也明白,何必說出來,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張乾心中一熱,幾欲落淚。

金五倫重新坐下,端酒在手:

“張舵主,請轉告花幫主,他和我之間是有小誤會,小摩擦,隻要他有心揭過,我不會計較這些,這就是我的回答。”

張乾肅然點頭,兩人把杯幹了。

張乾把那個繡花荷包拿出來,雙手奉上,懇切道:

“五爺,這是敝幫幫主對城中大火的一點心意,萬望收下,不然兄弟回去真的交不了差。”

金五倫雙手接過,道聲:“多謝。”

張乾見事已了結,便告辭而去,趕往城外報信去了。

他一走,雷霆便從另一間屋走進來,他不是想偷聽二人的談話,而是防備張乾有刺殺企圖,他手中扣著雷火彈,片刻不敢懈怠。

金五倫拍手大笑道:“兄弟,成了。他們真的罷手言和了。”

雷霆卻埋怨道:“五哥,你這事辦得太糊塗了,怎麼著也得把事情挑明說開,逼他們簽一份永不挑釁的條約,這樣放過他們太便宜了。”

金五倫歎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已決定要忍下這口惡氣,就一忍到底。

“把事情挑明了,我是能出口惡氣,卻把人家的臉麵傷了,江湖人看得最重的就是這層臉麵。

“他們暫時忍下了,心裏卻會恨如頭醋,這梁子不又結下了嗎?”

雷霆笑道:“我倒是真服你這個忍勁,要是我說什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金五倫道:“所以你也做不來地頭蛇,做地頭蛇最首要一點,就是要學烏龜,該縮頭時就縮頭,不能總伸著脖子,那樣早晚會被砍下。

“好了,他們走了,你我也該拆夥了,你還是回去做你光風霽月的大俠吧。”

兩人笑了一回,重整杯盤,又喝了一夜。

“阿雯,你想過沒有,為什麼上人一死,你們峨嵋就遭到了暗算?”馬如龍終於把一直埋藏心底,卻也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問了出來。

許靖雯想了想,她還真沒想過,這些日子一直是馬如龍在想,在推測,她隻等著接受結論,她仰著頭想了一會,遲遲疑疑道:

“你不是說是唐門要毀掉我們,然後把罪名轉嫁到你頭上嗎?”

馬如龍道:“後一條現在還成立,前一條已經不成立了,唐門隻派出三名高手,這三人被殺後再無後繼兵力,這絕不是唐門做事風格。

“老實說,唐門做事到和你們峨嵋有些相似,隻要認準一件事,不戰至最後一人絕不罷手,十足的麻椒風格。”

許靖雯笑道:“你這是誇我還是貶我,把我們峨嵋和唐門相比,還說我們像麻椒。我們麻椒是吃的多了些,也不至於人都吃成麻椒了。”

馬如龍笑道:“我是在恭維你,在我看來,麻椒是天底下第一等可怕之物。”

許靖雯想到他被麻椒折磨的樣子,大笑道:

“好,我就當麻椒,天天麻你,麻你一輩子,麻死你。”

馬如龍凜然無畏:“那怕什麼,吃慣了一樣,非但不麻,還又脆又香。”

許靖雯氣得張口結舌,在鬥口上她是甘拜下風,其實她心裏也承認,馬如龍所說並無不當,峨嵋雖是名門正派之首,唐門卻因行事毒辣而為人畏懼,被認為是亦正亦邪的門派,兩者在做事風格上倒是驚人的相似,隻要有人敢觸犯,就與對手死拚到底,不死不休。

峨嵋派僅以六七十人的門派威震武林,靠的正是這種精神。

馬如龍又道:“還是五毒教中那人一語泄露了天機,他們是受人驅使來對付我們的。

“五毒教是,唐門應該也是,而且驅使他們的人就是一個手持金百合的人。”

許靖雯又想到那夜的情景,身上打個冷戰:

“你別再提這件事了,你不知道你當時手持金百合,從屋裏出來的樣子,那副神態可怕極了。

冷酷、冷漠而且猙獰。活像一個魔鬼。”

馬如龍還有些不信:“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可怕?”

許靖雯心頭栗栗道:“說多可怕都不過分,我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向你胸口刺上一劍,隻是嚇得手軟了,我還恨我自己膽小。

“可是我看到雷堂主也是兩手發抖,麵無人色,我敢肯定,他當時手臂若是能舉起來,手中的雷火彈也會向你招呼過去。”

馬如龍相信了,隨後他卻也感到兩手發冷,他明白了,正是自己當日無意中裝出的神態唬住了那個五毒教中人,令他驚愕之下脫口吐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