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紅一腳踏出考場,眼前一片漆黑,她頓感天旋地轉,有點兒不知所措。此刻的她,腦子裏一片空白,像根木頭一樣呆立那裏。突然之間,她覺得有些不妙,張了張嘴巴,連忙收住了不停抖動的雙腿。心想:可能是自己考試的時候過於緊張,暈場了。
她無助地站在考場的門口,屏住呼吸,輕輕閉上了眼睛,稍稍緩和了一下剛才失魂落魄的情緒。
萬道金星,憑空而來,如同利劍,直入腦髓。她一個趔趄,急忙用手捂著胸口,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仰了一下,總算沒有倒下去。她挺了一會兒,直了直腰,穩穩心神後,鼓起勇氣把腿抬了起來。
她想盡快離開這塊傷心之地,又紮煞著兩手,試探著往前挪了一步,可她的雙腿酸軟,腳底一空,整個身體突然失去了重心,她踉踉蹌蹌地險些從台階上摔下來。
陽光照在地麵上,她感覺自己頭重腳輕,腦子裏不太清醒,就捂著額頭慢慢朝前走去。
不知什麼原因,剛才她在考場上答卷的時候,突然間就暈了過去。幸虧監考的老師很負責任,他急忙找來了一位校醫,並及時給她打了一針鎮靜劑後,又給她倒了一碗薑糖水,待她喝下之後,繼續答卷,才沒有耽誤答卷的時間,沒想到她出了考場,就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她知道自己沒有考好,心裏暗說“完了”!惶惑的臉上立刻浮起一層淡淡的憂傷。為了掩飾她此刻的窘迫,她低著頭,逃難一般,心情忐忑地握緊冰涼的手掌心,神情沮喪地離開了那個至今難忘的考場。
她像一個失憶的盲童,在大街上不辨方向地走著,所有的車輛,人群,高樓,還有前途,都像虛無縹緲的海市蜃樓,隨風在眼前飄然離去。她傻傻地向前走著,若不是身邊有好心的同學大聲喊她,估計她可能連家都回不去了。那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家裏的,一路上,她腦子裏麵空空的,一直都打不起精神來,見了誰都感到陌生半天。
回到家裏以後,她鬱悶了好長一段時間,幾乎每天都用沉默的方法來抗拒眼前的無奈。在那些特別狼狽的日子裏,幾乎沒有人前來噓寒問暖,她隻能孤獨地對著那麵雪白的牆壁,暗自傷神。
十年寒窗,竟如此悲涼。那一度,淚水緩緩劃過臉頰,像一道道沒有愈合的傷疤,帶著淺淺的憔悴和恍惚,別人問話,她不是搖頭,就是歎息,讓人見了很是心疼。
出成績那天,她連去看的勇氣都沒有。她知道自己沒有值得炫耀的成績,也沒有值得驕傲的資本,就獨自一人跑到角落裏,偷偷哭了一個晚上,以後她就再也沒有笑過。
見她心神不寧的樣子,比她小兩歲的妹妹,特意去學校替她看了那些自認為羞於啟齒的成績,雖說考的分數不是太慘,卻也被最低的入取線排名在外。那有什麼辦法?優勝劣汰,現實就是這麼殘酷,她失望,惱恨,卻都無濟於事。
還好家裏人都沒有埋怨過她,不然她會更加難過。
為了避開各種非議,孫曉紅不得不消極地呆在家裏,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進。一想到自己多年的努力都化為泡影,就越想越鬱悶,越想越難過,索性不再出門見人,她每天誠惶誠恐地倚著雪白的牆壁,靠靜坐來打發那些毫無期待的光陰。
她白天憂慮,晚上失眠,一個好端端的人,幾乎都瘦成皮包骨了,也不知道憐惜自己。她像個病人一樣,腦子裏昏沉沉的,整天無精打采,眼睛裏看誰都搖搖晃晃,真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在那些晦澀的日子裏,她一直都在反思,甚至都不能原諒自己,也不能走出自己。她是那麼的脆弱和無助,稍有觸景生情,她便痛苦不堪。
有時候,她看見自己用過的書就會失控般地流下眼淚,看見家裏來了客人就像驚弓之鳥一樣,立刻躲閃到角落裏去。她越是這樣頹廢,胡同裏的人就越是好奇。
流言勝似塗鴉,在口舌傳遞之間,竟然被別有用心的人越抹越黑。還好,孫曉紅還算理智,沒做出什麼過於偏激的事情,不然,別人把她說成一本聊齋,連她自己或許都能相信。
麵對不禁打壓的女兒,小紅媽左右為難,她勸也不是,不勸還不是,見她每天憂心忡忡的樣子,小紅媽也日日愁眉不展。
孫曉紅沒有考上大學,自己已經夠全家人鬧心的了。胡同裏的人在背地裏都在竊竊私語,議論紛紛。更可氣的是,大岩她媽居然還明目張膽地跟著添堵,人前人後,也沒少說些難聽的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