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澗的兩側,原來是有山坡的,因鄰村的一些不法村民,跟大隊書記互相暗中勾結,他們常常在半夜裏開著鏟車到這裏偷挖黃土出去賣錢,然後悄悄分贓。幾年時間下來,輕重緩急的地勢地貌,幾經破壞,跟搖搖欲墜的廢墟一樣危機四伏,全都斧劈刀削般的變得又險又陡,似乎有人在山澗裏麵輕輕咳嗽一聲,就會被瞬間的塌方埋在裏麵。
不知道是避諱什麼,還是受了什麼民俗的影響,總之,村民們寧可繞路遠行,也不願抄這條近路回家,隻有村裏的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羊倌,常常背著一把雪亮的鐮刀,無所顧忌地趕著羊群,優哉遊哉地在裏麵來回穿行。
孫曉紅摔傷那天,這裏恰好也惹出了禍端。那場瘋狂的暴雨,不但淹沒了壩外的百畝良田,也將老鷹嘴這裏山澗兩旁的陡坡直直地劈了下來。那些坍塌的泥土,摻雜著殘枝敗草,像一股股泥石流一樣,將僅有的那條羊腸小路,堵得死死的。
大雨過後的第二天早上,村裏的羊倌出來放羊。他趕著羊群從山澗裏走過的時候,突然發現路旁的雜草裏有一個沾滿黃土泥的大麻袋,平放在光天化日之下,裏麵裝得鼓鼓的,似乎裝滿了衣物。
出於好奇,羊倌拔開一人多高的蒿草,慢慢湊到近前,然後從後背上抽出鐮刀,將麻袋扒拉一下。他這一看不要緊,一個人頭從裏麵露了出來,他頓時嚇得臉色慘白,兩腿突突亂顫,差點兒趴在地上。等他反應過來時候,也就顧不得放羊了,他揮舞著鞭子,將那群羊圈了回來,快速地進村報案。村民們得到消息之後,紛紛跑到老鷹嘴這裏看熱鬧,一時間,村裏人聲鼎沸,像是一窩亂群的螞蟻四處散布謠言。
警察接到報警之後,幾輛警車迅速趕到老鷹嘴。警察們來到事發地點又照相,又做筆錄,他們在老鷹嘴這裏忙了整整一小天,才開車離去。
法醫驗屍後,發現被害人是和二十多歲的男性,被害的時間,大約是在兩年以前。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死者的身體上沒有任何傷痕,隻是他的頭部,曾經被鈍器擊打過,而且是一下致命。幾天之內,警察幾乎走遍了方崗村的每一家,但沒有發現任何村民有作案動機。
死者已經腐爛不堪,隻有腰間的一條的腰帶,引起了村民的注意,經過明察暗訪,案件終於在短期時間內有了眉目。原來是死者身上的這條腰帶,給了村民一個紅色的信號。因為這條腰帶,全村隻有唯一一條,而且這條皮袋是廣州那邊過來的洋貨,凡是跟死者同齡的人,村裏有好幾個能一眼認出來。
警察們順藤摸瓜,很快就找到了凶手。被害人叫齊二,父母是做生意的,在當時,他家算是最有錢的一戶。後來父母死了以後,除了給他留下了三間大瓦房外,還給他留了一個大額存折。存折上的數目雖然他沒說過,但是就他花錢買的貴重物品的張狂勁兒,卻讓村裏很多人垂涎三尺。
不知道什麼原因,他賣掉了家裏的房子,和哥哥嫂嫂住在了一起。後來還聽說他去南方去打工了,再後來就什麼消息都沒有了。可能他死得太冤,無形之中驚動了上蒼,連老天也都為他鳴不平,結果一場驚雷,就把他的哥哥嫂子送上了法庭。據犯人自己交代,是他們夫妻二人合夥灌醉了弟弟,然後一錘斃命,把他的屍體裝在袋子裏,背到後山坡上埋了起來。第二天早上,在村裏揚言,說齊二去南方打工了。
他們兩口子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可是天理昭昭,沉冤得以昭雪,他們犯下的罪惡,也難逃脫法律的製裁。有些時候,錢是一種邪惡的利劍,當人心向惡的時候,連手足之間都會變得慘無人道。
難怪,吳豔麗早晨那麼慌張,其中的一個凶手,就是她老公的姐姐,也就是死者的嫂子。她匆匆忙忙離開村子,就是去了法庭。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沒過兩小時,整個村裏都在傳播這件事情。人們越傳越神,越傳越玄乎,在他們繪聲繪色的舌頭尖上,甚至驚動了山神土地。
吳豔麗從法庭上回來的時候,她對家裏的事情隻字未提。其實她沒說,曉紅媽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人家不想說,她也就別好意思問了。畢竟不是什麼好事,舌頭伸那麼長幹嘛。這年頭誰丟了誰也撿不著,犯得著沒事兒找事兒嗎?
晚飯的時候,郭豔梅到家裏來看小紅,她還特意告訴孫曉紅說,畢業證書已經下來了,校方通知這些應屆畢業生們,務必本人到學校裏去取,教導處才給蓋章卡印。
“不就是一張畢業證書嗎?我人都這樣了,還要它何用?再說學校離家也挺遠的,就是坐公交車,也得兩個小時能到那裏。”孫曉紅碎碎地念叨著,心裏盡是無法訴說的怨言。
爸爸見她這樣,就勸她說:“不要怎麼能行,萬一有用的時候,到哪裏去找?遠就遠唄,也不用你走著去。”
曉紅覺得也對,她決定親自去學校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