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紅媽可不吃她這一套。因為她心裏對曉峰她嫂子有成見,一個心眼子不太好使的人,她怎麼能無緣無故地做出讓人信服的事情來呢?不光對人還是對事兒,她都不喜歡眼前的這個女人,現在,曉紅媽巴不得她快點兒離開窩棚,就哼哼哈哈地和她敷衍起來。可她越是這樣,曉峰的嫂子說得越歡,她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做法,實在令人難以忍受。
曉峰的嫂子絮絮叨叨地在曉紅媽媽的耳邊說了半天,也沒見得那句話能打動曉紅媽。她說著說著,見曉紅一直低頭不語,好像也沒把她的話放在心裏,突然把話匣子關上不說了。她兩眼望著曉紅媽臉上的表情,卻又琢磨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麼。但她還是不太死心,又補充了一下,然後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二奶,我看他倆挺合適的,等我四叔從工地回來,你再跟他好好說說,說不定就成了。家裏還有很多活兒沒幹呢,我得先回去了!”曉峰的嫂子抬腳走了,曉紅媽心事忡忡地站在窩棚門口,用目光一直把她盯出菜地,轉身回到窩棚裏麵,愣愣地坐在那裏,怎麼想怎麼不對勁兒。
她不知道這是刮的是哪股子邪風,一上午沒到頭,兩個媒人前來提親,都讓她手無足措。同意吧,互相都不了解,不同意吧,他們就會背地裏說自己事兒多。她越想腦子越亂,越想越心煩,她在窩棚裏麵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索性拿起一把鐮刀,一步邁出窩棚,到菜格子裏麵的棱上,掄起鐮刀,去割馬草去了。
孫國棟趕著馬車從村裏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接近中午。兩個人坐在窩棚簡單地吃了幾口飯,就開始背著噴霧器給菜地來來回回地灑農藥。他們在地裏灑了兩個多小時的農藥後,坐在地頭稍稍歇息了一會兒,孫國棟又把白龍接到水泵上,抬手拉上電閘,一股清涼的井水順著滿壟溝的白龍淙淙地流進了菜地裏的裂縫,很快地滲了下去。
菜地太旱了,有了井水的澆灌,那些耷拉著腦袋的秧苗精神多了,整片菜地在耀眼的陽光下,頓時泛起了汩汩的水霧,在半空中嫋嫋地繚繞起來,真像一團費解的謎團。
兩個人在菜地裏忙活了一個下午,太陽漸漸地落下去了,菜地裏也變得朦朧起來,嚶嚶嗡嗡的蟲聲和聒噪蛙鳴聲響成一片,在微風的吹拂下,喝足水的菜葉子也在夕陽裏發出簌簌的聲音,整片菜地就像一塊會動的立體版畫,灰暗得模糊不清。
白龍裏麵還在繼續淌著水流兒,估計澆完整塊第,得等到半夜。因此,兩個人這才筋疲力竭地回到窩棚裏歇氣。曉紅媽坐在矮凳上,她瞥見孫國棟躺在那裏閉目養神,突然想起上午的事情。
“今天上午,四兒和五子都有人來提親。兒子養大了,早晚都得有這一天。你說,這事兒可都咋辦?”曉紅媽的話,令孫國棟頓時一驚,他愣了一下,慢慢睜開眼睛,用懷疑的目光問道:“什麼,四兒也有人來給提親,誰呀?”
“曉峰她嫂子到菜地來了,她想把她兄弟媳婦的娘家妹子,給咱家四兒介紹介紹。她特意跑到菜地跟我說這件事兒,我當時也沒說不同意,就說等你回來,跟你商量商量再說。這個時候,可能她還在家裏等著聽信兒呢吧!”曉紅媽說著,用手拎起水壺,又倒了一碗涼開水,她想聽聽孫國棟的想法,耐著性子慢悠悠地喝了起來。
“哎呀,這兩件事兒都趕在一塊兒了,挺不好辦呢!”黑暗裏,孫國棟歎了口氣。
“這兩件事兒都是好事而,你歎什麼氣兒,你看,有人給孩子介紹對象,你咋還不高興了呢?”
“有這麼好的事兒,我有啥不高興的。不是我說你,你也動腦子好好想想,你再看這兩個介紹人,哪個能信得過?”孫國棟的一席話,倒是提醒了曉紅媽。不過,話又說過來,保媒擔保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事,人家看得起你,覺得互相交往不錯,才來提親,我們可不能說三道四的,萬一讓外人聽了,到處亂說,再傳到人家的耳朵裏麵,那可就好說不好聽了。
“你說的這都是牙外的話,我缺心眼兒啊,沒事兒誰出去說這些事兒幹啥?可好事兒當然都是好事兒,就是不知道人家啥樣。咱家這兩孩子都不夠歲數,也不定性,要是這麼早給他們稀裏糊塗定了親,指不定會鬧出啥笑話呢?我尋思再等兩年,等他們倆都夠歲數了,”
“我這不也是這樣想啊!你說,他三個姐姐都沒結婚,要是先給他倆訂婚,是不是有點兒太早了?我看這事兒先往後拖一拖,再偷偷打聽打聽,等來年看看情況再說吧!”
“你可消停點兒吧,這兩事兒不是一個都沒成嗎?你最好沉著點兒氣,別老想著出去胡亂打聽人家?現在的人心眼兒都多,你遇到好人說好話,萬一遇到暗中使壞的小人,指不定咋下絆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