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門兒

真情寫作

作者:馬德芳

都說住在樓房裏,人與人的關係變冷淡了,出入都是鐵將軍把門,老死不相往來。我卻不這樣認為。

上世紀70年代,我住在單位分的一套簡易樓裏。我住一樓二號,和我家對門住在一號的是周大叔老兩口。當時兩位老人都已50多歲。大叔是離休幹部,參加過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多次立功受獎,光軍功章就有一大堆。但是大叔從不居功自傲,平時總愛穿一身半舊藍色中山裝,花白頭發,見人總微笑著打招呼,倒像一位老教書先生。大嬸是一位純樸善良的農村婦女,在家裏除照顧大叔外,還哄著兩個孫女兒。那時,我們兩家處得就像一家人。我和愛人出門兒,就把鑰匙放在大嬸家,外邊晾的衣服,也要托咐大嬸給收拾進來。大嬸老家在農村,每次回家,都會給我們帶些青玉米、白薯、新鮮的瓜菜。大嬸的手很巧,會做各種小吃,我最愛吃大嬸做的驢打滾和冰糖葫蘆。很多往事,至今回想起來,仍曆曆在目……

臨產相助

70年代末的一個大年三十,我愛人已到預產期,醫生說分娩還得幾天,於是我就帶著女兒回老家和母親一起過年了。愛人因身體不便沒有回去。正月初一夜裏,在老家突然接到大嬸的電話,說愛人臨產,已送進醫院,讓我趕快回來。我接到電話,急忙趕到醫院,已是夜裏11點多鍾。大叔大嬸老兩口,正坐在婦產科外的長椅上焦急地等待著。見我來了,安慰我說:“放心吧,經檢查一切正常,很快就要生了。”一會兒,愛人就順利地生下了兒子。直到愛人平安分娩後,老兩口才放心地離開醫院。

事後得知,初一下午愛人肚子疼得厲害,豆大的汗珠從頭上往下滴。愛人已經破了羊水,很快就要生了。家中無人,急得愛人大聲呼叫。大嬸大叔聞聲趕來,趕緊打車把愛人送進縣醫院。兩位老人互相攙扶著,掛號、拿藥、交費,樓上樓下的來回跑,連住院費都是大叔給交的。當時大叔手裏錢不夠,趕緊給兩個兒子打電話,讓他們連夜把錢送來。愛人住進病房後,老兩口還不放心,在這寒冬臘月,隻穿著單薄的衣服,在婦產科外的長椅上,待了幾個小時,一直等我趕到。

第二天天剛亮,老兩口提著煮雞蛋、紅糖,還有一兜包子,急匆匆地趕到醫院,說愛人剛生完孩子,需要補血、補充營養,知道我沒有空吃飯,順便從飯館買了兩斤熱包子。我望著二老慈祥的麵容,哽咽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淚花在眼裏打轉。大嬸又耐心地囑咐我如何照顧大人孩子後,才和大叔互相攙扶著,冒著凜冽的寒風離開醫院。這件事過後,我回想起來就後怕,如果當初沒有大叔大嬸相助,愛人和兒子的後果不堪設想。如今兒子已近三十,每看見兒子,就會想起大叔大嬸,感恩之情油然而生。

驢打滾和冰糖葫蘆

大嬸老家有自留地,每年都要種些黏高粱和黃豆 ,以備秋後做驢打滾用。金秋時節,收了新糧,大嬸就開始做驢打滾了。我雖幫不上忙,但我喜歡看大嬸那健美的身姿,靈巧的雙手。更主要的是我早已饞不可耐,想在第一時間嚐到大嬸做的美食。

大嬸首先把磨好的黏高粱麵倒入瓷盆內,加入少量溫水用手攪和,一邊和麵,一邊不斷加水。直到把麵和得軟硬適中,水麵滋潤為止。再把麵揪成幾個麵團,放進籠屜裏蒸。接著大嬸拿出炒熟的黃豆麵,摻入適量紅糖,攪拌均勻。麵團大約蒸了一小時,揭蓋涼涼。大嬸再把麵團擀成薄薄的麵餅,撒上拌好的紅糖黃豆麵,卷成長卷,用刀切成一窩兒一窩兒的粗條。外麵再撒上一層厚厚的黃豆麵,滾兩滾兒,驢打滾就做好了。紫紅色的麵條,金黃色的豆麵,又黏、又甜、又香,別提多好吃了。而第一個吃到驢打滾兒的就是我。大嬸看到我的吃相,就會笑著說:“別光顧自己吃,先給桂芳(我愛人)和孩子們端過去。”啊!美味驢打滾,多麼有趣的名字,至今想起來還口有餘香。

懷柔盛產山楂,每到山楂收獲的季節,大叔都要買幾十斤個大質優的紅果,用濕沙子埋起來,留著天冷以後,做冰糖葫蘆用。大嬸是做冰糖葫蘆的高手,每年過了元旦,大嬸就開始做了。每次我都去幫忙。頭天晚上,大嬸就煮好了一鍋紅豆沙,用白糖拌好。第二天一早,我去了以後,幫助大嬸把洗淨的山楂用小刀切開,掏去核兒,再裝上紅豆沙,用消過毒的竹簽穿起來。每串五六個,在熬好的冰糖汁裏兩麵一蘸,待涼涼後,鮮紅晶瑩的冰糖葫蘆就做成了。每次做完,大嬸都裝滿一茶盤子,給我們家送去,給樓上的鄰居們送去。我們每年都能吃到幾次酥脆鮮美的冰糖葫蘆。那時,大嬸的兩個孫女和我的兒子女兒年齡相仿,都才上幼兒園。孩子們在一起跳著唱著,兩家人一起吃著冰糖葫蘆,聽著孩子們歡快稚嫩的歌聲,開心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