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隔著簾子,透過一角看到段非煙的身影有些搖晃,後頸上的頭發已經濕了,濡濕地貼在脖子上。
他……餘毒未清,快要撐不住了吧?
我輕輕歎口氣,知道再是躲不過了,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段非煙立即扭頭瞪我,眼神凶得嚇人。
我也回望段非煙,眸子裏平靜如水。我做好了準備,該來的已經來了,我又怎麼能讓他一人承擔風險呢?
我頂著段非煙殺人般的目光跳下馬車,在他身邊站好了,才盈盈一福,抬起眼來睜大光明地回望趙正安。
趙正安先是一愣,隨即笑了:“好個淡然處之的好女子呀!”
“不敢當。君子於險境之中,自能身正、神凝而巋然不動,晉農雖是女子,也願效君子之風。公子雖是一國之主,然行徑襯不上君子二字,自然是不懂的!”
我淡淡一笑,不急不緩地回答。
段非煙噗嗤笑了,滿臉的陰雲立時煙消雲散。
他很自然地伸手過來牽著我的手,與我並肩而立。他扭頭看著我,深藍的眸子中回複著我熟悉的神采。
那一瞬間,我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懷念。
是的,懷念!
雖然我確然是蘇秦,但是這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一定給段非煙帶來了疏離感。我剛剛這段含槍夾棒地回答,大約勾起了他對曾經那個我的回憶了吧?
趙正安被我一損,隔著黑黝黝地蒼穹,我也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憤怒。
他自幼長在朝堂,眾星捧月,何曾被人這般損過?
先不說是在異國他鄉,但憑我是個女子,還是令他吃了大虧的段非煙身邊的女子,趙正安的麵子也一定拉不下來。
趙正安冷冷哼了一聲:“倒是我看走眼了。”
“堂堂燕國皇帝駕臨這荒郊野外,總不能是來為難一個小女子的吧?”
段非煙適時插話,擋住了我和趙正安的交戰:“有事直說,無事的話,勞煩讓一下。”
薛令道:“我家主上想請樓主往燕國走一趟,樓主請吧!”
段非煙似笑非笑;“如果我說不呢?”
“那就由不得樓主了!”薛令刷地抽出寶劍。
隨著這一身利劍出鞘,樹林裏也齊齊響起了兵器出鞘的聲音,不知道在黑暗中,還埋伏著多少人馬 。
趙正安行事這般大膽,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這裏是夏國,他居然帶了這麼多人來夏國而不被覺察,真是令人既驚且佩!
看如今這場景,燕國這一趟,看來是不走不行了。
“由得還是由不得,你說了不算呢!”段非煙突然笑了。
隨著段非煙的話音剛落,樹林裏突然想起了一聲聲慘叫。隨即數十道身影從樹林裏竄出來,跪在段非煙身前。
“屬下來遲,請樓主責罰!”
形勢轉變得太快,我一時間有些傻眼。但很快反應過來:以段非煙的謹慎,隻怕是早已經做好了應對的安排,才會在一開始就那麼淡然地囑咐我好好呆著。
而我,毫無疑問又給段非煙添麻煩了!
如果段非煙沒有安排好,我又激惹了趙正安,今夜能不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真的是說不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