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樂樂拿起酒杯一昂頭,熱辣辣的酒液便貼著喉口一路燙到了胃裏。這些年她也沒少喝酒,這樣勁道的烈酒還是頭一次喝到,她捂著怦怦跳動的太陽穴,隻覺得肚子裏像有一把火在燒,燒得她全身的血脈都賁張起來。
顧淮安嘴角噙著笑意,一看酒見了底兒趕緊說:“小裴你真霸氣,我還是頭一次見到你這麼牛飲的姑娘,這可是高度酒,小心太猛了就醉了。”
去他大爺的牛飲,這還不是你出的餿主意嗎!看著某人蓄意曖昧的笑容,裴樂樂莫名地煩躁起來,她“啪”的放下酒碗:“還不快點滿上?囉嗦。”
顧淮安笑了,不慌不急地給她倒酒,其實,天下女人這麼多,為什麼他偏偏看上了最不待見他的這一個?大概是因為這丫頭就像隻小辣椒,明明嗆得你難受,卻又能讓你一氣兒通到底兒,爽快。
三碗酒進肚,裴樂樂已經臉燙得發悶,再多喝兩碗非得醉死不可。偏偏那張明芬興致高昂,一碗接一碗地給她滿上。裴樂樂琢磨著,今天這局是擺明的鴻門宴,灌她呢。要是放從前,她總該有一萬種方法讓自己虎口脫險,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想起季東朗的樣子。
她突然好想醉一場。
真真正正地醉一場。
就這樣喝了八九杯子,裴樂樂漸漸覺不出酒的味道了,隻覺得入口的液體就像白開水般,穿過喉腸沒有半分滋味。身上躁得難受,她皺皺眉把酒杯倒過來,努力回想自己到底喝了多少,腦子卻偏偏不聽使喚。
“小裴……小裴?”有人在耳邊輕輕地喚她,聽聲音像是張明芬,“聽說……你是一個單親媽媽?”
她迷迷糊糊地回頭,傻笑著說:“是啊。我女兒很可愛的,才一兩歲,她好乖……”
張明芬眼底閃現出一抹複雜的光,她看了眼坐在角落裏自斟自飲的顧淮安,又問裴樂樂:“那你女兒的爸爸呢?她爸爸是誰?”
“她爸爸是誰?”裴樂樂用右手肘支著腦袋,左手搖搖晃晃地往碗裏倒酒,“我也記不清了……咦?這酒怎麼是甜的?”
顧淮安聞言,眨眨眼努力憋住笑,說實在的,他還真沒見過她喝得這樣醉過,剛才怕她真喝進醫院了,他早就偷偷把白酒換成了雪碧。
張明芬眉頭皺得老高,臉色也變得頗為難看,她湊近了還想再問點什麼,裴樂樂卻像趕蒼蠅一樣把她一把揮開了:“不對……不對!你怎麼知道……我是個單親……媽媽?”
“因為我也是啊!”張明芬拚命忍住氣,耐著性子誘她說,“知道我為什麼找你來嗎?我離婚好多年啦,人到中年就是這樣……空虛,寂寞,無處排遣,很想找個人說說話。”
裴樂樂扭頭:“那你的孩子呢?不在身邊嗎?”
“不在,他哪會惦記著我呀,有了媳婦忘了娘,狼心狗肺,”張明芬摸摸下巴看著眼前這個傻乎乎的女孩,“哎,小丫頭,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
“能!怎麼不能!”
裴樂樂特仗義地一把摟上她的肩膀,開始胡言亂語:“不就是離婚嗎……,我告訴你,我都離了八九十次了。”
“八九十次?”張明芬聞言,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可人家裴樂樂扯謊正扯得上癮呢,哪裏顧得上這些,她甚至還笑眯眯地拍拍張明芬的後背,一臉灑脫的說:“寂寞怕什麼呀,男人又算什麼……這都什麼時代了,我們大不了可以……可以……”她說著,還打了個酒嗝,“……找鴨子啊。”
“什麼?”
“對啊,找鴨子,他們長得又帥,又溫柔,技術又好,還沒有感情……”裴樂樂看著滿目狼籍的桌子,腦子裏卻揮之不去地浮現出季東朗的臉,心裏忽然湧上一股難掩的酸澀,她輕輕側過臉,有一滴淚倏爾滑落臉頰,“沒有感情,就不會傷心……你說是不是?”
張明芬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簡直匪夷所思:“你經常找……找鴨子嗎?”
“沒有經常,也就找那麼一個兩個。”
裴樂樂恍然回過神來,她擺擺手,眼一瞥卻恰巧看到顧淮安,在酒精的誤導下,那眉那眼那鼻子竟怎麼瞧怎麼像記憶裏的那個人。想起自己為了那個人傷心透頂,她定睛看著顧淮安,忽然一笑:“……他!”她說著,蔓藤一樣地纏過來,用臉去蹭他的胸膛:“他就是我找的——鴨子。”話音剛落,她就暈暈乎乎地倒在了他懷裏。
“噗,”一口酒被顧淮安噴了出來,他一邊嗆咳一邊紅著臉,“芬姨,你可不能再灌她了。再喝醉了說出點胡話讓我東子哥知道,他可不得揭了我的皮。”
“誰讓你提他的!”已經暈過去的裴樂樂卻猛地一拍桌子,她昂起頭,卷著舌頭說,“他是混蛋你知道不?我一點也不喜歡他,他憑什麼來招惹我呀!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