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季東朗本能地蹙了蹙眉。
到底是秋天了,夜裏的風涼的骨頭疼,裴樂樂被涼風吹得聲音一顫,輕聲道:“爸爸很想讓我嫁人,嫁一個熟悉的、穩重的,可以照顧我和小小的人。”
季東朗幾乎連想也不想就說:“我可以。”
“你不行。我爸爸都沒有見過你。”裴樂樂吸了吸鼻子,扭過頭偷偷擦掉一滴淚。
季東朗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說:“那我現在就去見他。”
“你瘋了!”裴樂樂一把想要甩開他卻怎麼也甩不開,她真是不明白,她都這麼傷心了,他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不行嗎?”季東朗用另一隻手摸摸下巴上新紮出來的青荏,“是不是家裏已經有個男人在跟他老人家喝酒了?”
裴樂樂咬咬嫣紅的唇:“明明是我在生氣,你倒準備反過來將我一軍了。”
季東朗慢慢收起笑容,握緊她的手,鄭重地說:“認識你很久了,這是第一次,我覺得你要離開我。我怕你對我失去信任。我得想辦法讓你找回這份信任。”
“可是——”裴樂樂心裏一慌,不安地扭頭看向自己家的燈,卻不期然地看到樓洞門口一個黑漆漆的身影。
“爸?!”
她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她親愛的爸爸是什麼時候出來的,看到了多少,又聽到了多少?
裴爸爸的視線越過她,直接瞥向季東朗,平靜地、冷淡的,似乎沒有半分情緒:“既然來了,就進來說話吧。”他說完,就轉身鑽進了樓棟裏。
進去時他咳了一聲,樓道裏的聲控燈驀地亮起來,有長長的影子向外鋪陳著,一直延伸到裴樂樂的腳下。她猶豫了一下,還想在說什麼,季東朗已經抱起小小往裏麵走了。
看這情形她倒成了外人了。
心裏閃過一絲難言的滋味,她急忙跟過去,一進門,季東朗就把手伸過去,衝裴爸爸笑著說:“叔叔好,之前答應了來看您,但臨時有點事來晚了,很抱歉。”
裴爸爸沒有正眼看他,也沒有任何打算跟他握手的意思,而是瞟了眼身邊的沙發,淡淡地說了句:“坐。”
這話不像是邀約更像是命令。
裴樂樂聽得心口一緊,下意識地將目光瞟向季東朗,還好他神色如常,依舊溫和地笑著,坐下來。
“喝兩杯?”裴爸爸取出前兩天和女兒喝剩下的半瓶白酒,往桌子上一擱,語氣依舊是淡淡的,依舊沒有正眼。
“好,”季東朗依言給他倒了一杯酒,又自己倒一杯酒,舉起來敬過去,“叔叔,這是我第一次來,我以後會常來。”
裴爸爸聽後,一直扳著的臉似乎動了動,他沒說什麼,舉起杯子就一口幹了。
裴樂樂在心裏默歎一口氣,說實話,這情況比她想象中要好太多了,過去她一直以為,這倆人見麵的情形絕對要堪比家庭暴力現場。
好在,沒有。
季東朗的心也終於微微一沉,他再度滿了一杯酒,舉杯說:“叔,這杯酒謝你。”
“謝我什麼?”裴爸爸低頭抿了一口,酒太辣,辣得他眼中瑩光點點。
季東朗轉眼看向裴樂樂,意味深長地說:“謝你生出這麼好的姑娘,謝你把她交給了我。”
“小夥子謝早了,我有說過要把她交給你嗎?”裴爸爸一怔,哼著鼻子丟出一句話,又抬手把酒幹了,一飲而盡。
裴樂樂放下在懷裏不停折騰的女兒,看著父親單薄的側影,有些怔然,她知道的,父親心裏一直在怨季東朗,這一怨就怨了兩年多,又怎麼可能會因為三言兩句而消除?
“為表誠意,我自罰一杯。”好在季東朗的臉上並沒有出現難堪的神色,他隻是淡淡一笑,又複舉起酒杯。
裴爸爸好似故意刁難他似的,一雙瞳子厲得如鷹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季東朗看,可在對方舉杯的刹那,他一直冷沉的臉卻驀地起了變化,人也跟著迅速站起來:“你手臂上怎麼了!”
手臂?
裴樂樂有些聽不明白爸爸的話,她遲鈍地將頭扭過來,看向季東朗,這才發覺他的臉色不知何時已煞白如紙,左手手肘處那雪白整潔的襯衫布料上,正赫然浸透著一大片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