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知音難求(1 / 2)

紅花一事暫且放下,但想著孤偃晚上會過來,不免有些心煩,午膳也隻胡亂吃了點,便躺在紫檀雕龍紋五屏羅漢床上發呆。

細想著這兩次孤偃對我的態度,不覺好奇。

我是被薑太後親自指定嫁入宮裏的,並非孤偃心儀之人,入宮後他更是不肯多看我一眼。中秋宮宴過後,他竟連至中宮兩次,對我的態度更是大變,我倒真是參詳不透。

我轉了身,看著身邊孤偃枕過的玉枕更是心亂,左手習慣性地摸著胸前那枚白玉玉佩,玉佩上那熟悉的線條早已刻在心上。

我心中歎息,雖明白此生與他再無可能,但寂寂深宮中,想他已如佩帶這玉佩一般,早已習以為常。

我將玉佩貼在臉上,猶帶著體溫的暖玉溫潤滑膩,瑩瑩玉脂似少女般的肌膚。

我軟語喃喃,“隱,你何時歸來?”

“以風,我下次歸來便帶你走,等著我!”淚眼婆娑中少隱含笑注視,眼裏滿是堅毅。

十五歲那年,為了入宮,父親請了多名樂師教我音律、舞技,少隱便在其中。那年桃花初開,幽靜的長廊裏,少隱長身玉立,懷抱瑤琴,耳際的發被風吹起,眼裏卻含了笑意,和煦如春風,溫潤如美玉。

因我是要入宮的人,故除了家中親人,外人相見每每相隔帳簾,隨師學藝更是如此。

那日陽光絢麗,隔著窗紗照射進來,日影斑駁,偶然春風陣陣,窗紗輕舞,風移影動,珊珊可愛。

簾帳外,少隱不急不慢,謙謙講著韻律之道。

簾帳內,春意榮榮,困意亦榮榮,少隱絮絮叨叨,我聽得腦袋發暈,眼皮欲重,困意難熬,眼看離休息時間尚早,於是靈機一動,朱唇輕啟,“師傅所講韻律之道博大精深,弟子一時不得參透,還請師傅細講。”

“不知小姐哪裏不明?”

“第三簿,琴道。”

趁著少隱低頭翻書之際,我拽了月姑替我坐下,自己則悄悄溜至後堂睡覺去了。

我一覺睡了兩個時辰,可憐月姑一語不發,足足替我坐了兩個時辰。

其間每每少隱問及“不知小姐可否明白?”,月姑總會無奈地搖頭,少隱隻好再詳講一通,於此反複幾次,少隱已近崩潰,月姑心有不忍,隻好胡亂點頭。

此計屢試不爽,每每那些迂腐的老夫子被我氣得吹胡子瞪眼,更有甚者竟對爹爹明言指出我並非學樂之人,何必強人所難,引得爹爹一時麵上無光。

倒是少隱不急不燥,謙恭溫和如初,不厭其煩地講解著,這倒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每每試探,試圖激怒於他,卻屢試屢敗。

我雖屢戰屢敗,卻越挫越勇,練琴之時更是胡亂一氣,似群魔亂舞,聲聲不堪入耳,害得月姑、可娘一聽說陪我上課便裝病推脫。

可恨的是,連我自己都聽不下去,少隱卻仍能泰然端坐一旁,微笑道:“小姐比剛才略有進步,隻是仍需注意以下幾點。。。”

我偃旗息鼓,垂頭喪氣,直到爹爹決定設宴款待賓客,順待檢驗我的琴技,而少隱作為我的傳業恩師亦被請來。

那日酒宴設在丞相府飲翠軒,朝中多位大臣皆在,酒酣之時,爹爹急欲獻技,便命我自那遠遠的湖中小亭內彈奏一曲。

飲翠軒傍湖而建,與湖中蓮心亭遙遙相望。蓮心亭顧名思義,因

形狀似蓮,又因滿湖遍植蓮花故名蓮心亭。

此時初春,湖中並無接天蓮葉,隻有一輪彎月映在湖中,湖水粼粼,曉月初上,湖心一亭,渺然浮水上。

我一襲淡藍色束腰抹胸宮裝,腰間係著天藍色錦帶,寬袖、長袍,

雪白的長裙托在身後,纖細的剪裁襯托的身姿纖纖。

蓮心亭距飲翠軒有數丈之遠,又因是晚上,並不擔心軒上眾人會看到我的容貌,那遮麵用的麵紗便被我棄之一旁了。

可娘早已探過,今夜少隱的位子是左邊末席,我朝那個方向看了看,不禁揚了唇角,作為我的授業師傅,此時是不是如坐針氈呢!

岸上的小童傳了爹爹的旨意,我款款而坐,指尖輕劃,琴聲嫋嫋自湖中飄來。

方才喧嘩熱鬧的飲綠軒頓時安靜下來,眾人屏息靜坐,細細賞來。

晚風自岸上飄來,屢屢青青草香,更兼那皓月當空,掩映的湖水波光粼粼,一時竟不知身置何處,唯有身旁的這琴,發出那清淡和雅,靜遠澹逸之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