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桐雨揣著破碎疲憊的心髒,走在黃泉路畔。曼珠沙華如血鮮紅,妖嬈詭異。玄黑奈何,銀白忘川,兩岸鋪滿黑色。彼時,正值葉落,那便是層層疊疊的兩生花。
“來世,我隻願做一戶普通人家的女兒,不再背負家仇國恨,終日流連山水,寄情書法。無情無欲,獨過終生。”口中喃喃,再往前,就是奈何橋了,頓了一頓,還是往那處走去。
那個黑衣女人臉上淡淡笑容高深莫測:“世間事舊得不能再舊了,卻無出紅顏薄命,英雄早歿。”她便是孟婆。
“你是孟婆尊神吧。請你,多給我一些孟婆湯。”
孟婆多看了她一眼,便已對她的前塵舊事了然,卻沒有多一分的表示:“一碗孟婆湯,人間夢一場。再醒來,前塵盡已勾銷,無需再多。”
一顆墨綠落入碗中。
孟婆眼眸波光一動,伸手拂去她麵上的淚痕:“鬼魂是不能流淚的。淚,是以你自身精魂所凝成,會流逝完的。”
模糊的黑影不斷在此間穿梭著,領了孟婆湯灌下便匆忙踏上奈何橋。往生,便是解脫。隻有葉桐雨,還佇立在孟婆麵前,遲疑著不忍離去。
半晌,又一顆墨綠淌下。“生無可戀,而一介死靈,又有什麼能力來扭轉乾坤。多要些湯,隻不過想將他,還有那些碎人肺腑的事,忘得更徹底一些罷了。”
孟婆再次一笑:“孟婆湯,忘得去前塵諸事,忘不去刻骨情誼。所以在轉世,才有那麼多人一見如故,隻因是前塵結下的緣。”
“多一事增一事的累,識一人費一人的心。我這顆心,已被踐踏地不成模樣。我累了,不想在人世糾纏下去。”端起一碗湯汁,一仰頭,苦澀的液體流入口中。
“啪——”那隻粗糙的碗掉落下來,還未飲盡的湯汁灑落了一地。葉桐雨抱著頭,撕裂般的疼痛開始由頭部蔓延,逃竄在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模糊間,她隻聽到孟婆說了一句話。前塵不忘,後世難安。孟婆就這樣靜靜地看著葉桐雨的殘魂漸漸變得透明,消失在她眼前。
老榕樹下,孤寂地臥著一座新墳。這隻是一個土堆,連塊石碑都沒立。風吹得葉子婆娑,響聲颯颯。一襲紅袍的男子站立墳前,三天三夜,片刻不曾離去。
“雨兒,我接你回來。”他勾起唇角,綻放出一個苦澀微笑。寂靜月色下,思念如這微涼夜風,寸寸將他緊緊包圍。
“咕——”一行已宿下的黑鳥自樹間慌亂飛出,拍打著雙翼匆忙離去。風兒驟起,將男子如墨的長發肆意撩亂。老榕樹的枝椏劇烈碰撞,發出砰啪的聲響,飄零著漫天的葉。
一股詭異地暗紫色氣息從簡陋不堪的分鍾不斷嫋嫋滲出,愈發濃烈。
男子並不驚慌,隻是定定看著。紫色詭光逐漸彙聚成一個人形少女模樣,他的眼睛頓時散發著如雲破月出的璀璨。
暗紫色的光緩緩褪去,一身著白衣的散發女子懸浮於孤墳之上,紋絲不動。她雖閉著眼,男子卻十分明白,那的確是雨兒的模樣。他向她伸出臂膀,握住了她冷如寒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