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那麼針對狄青的彈劾,像雪片一樣飛來。仁宗搞不懂,這些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的君子,偏偏容不下一個武將。他看向狄青,狄青不爭不辯,麵色蒼白,一語不發。
往事一幕幕仁宗心底中翻騰:狄青大大小小經曆了二十五場戰役,從西陲立功到南平儂智高叛亂;他受過非議和他身上的戰爭受過的傷一樣,累累不堪細數;他已經很低調。仁宗知道,狄青為國所做的一切,他做官之後的謙和處事,西夏對狄青的聞風喪膽。可仁宗回想自己這些年,無論是廢後,還是封官,每一次都會在朝堂上掀起軒然大波。
仁宗有些惱火,看看手中彈劾狄青的奏折:在萬相國寺穿了件像黃色的衣服;不肯洗去那些臉上有刺字的配軍;連民間的所謂民謠“漢似胡兒胡似漢,改頭換麵總一般,隻在汾川河子畔。” 這樣的不著邊際的笑談都寫到奏折上。最後仁宗實在聽不下去了。
“好了,這些朕都已經聽到過了,狄青將軍功不可沒,人言可畏,現在西夏李元昊又常有挑釁之舉,你們文臣武將應多多鼎力協助才是。”仁宗原以為說完這事就算了,知製誥劉敞卻報告說,昨晚狄青家中失火,有人看到火中見到怪光。
包拯瞪了一眼他問到:“信口雌黃,難道誰有看到有怪光嗎?”
王堯臣說到:“是我親眼得見。”
包拯看看王堯臣:“王大人,昨天不再樞密院當值,半夜跑到狄青大人府做什麼。”
王堯臣果然昨晚是應該當值的,見包拯問道,說到:“這是我兵部的事,自然不歸包大人這三司使來問。我自有密奏啟稟皇上。”
仁宗聽的心煩,說到:“失火也不是什麼大事,人多難免有家人疏漏,以後注意就是。”
那劉敞卻說到說:“狄青身披黃袍在相國寺,又不肯洗去刺青可見已有不臣之心。昨日宅中大火露此凶兆”
王安石說到:“劉大人此言差矣,天聖七年大火燒座玉清昭應宮,按照劉大人說法豈不大凶至極。”
劉敞爭辯到:“此景正如當年朱溫一樣,聖上不可不防。”
狄青聽著鼻子都要氣歪了,自己家著火就夠慪氣了,竟然和當年那個造反的殺人惡魔連在一起。況且宅邸是進京做官朝廷安排的又不是自己選的。仁宗皺皺眉,大臣們吵的他心煩。也不理那幾日爭辯,說了句退朝,也不理身後的大臣,轉身走進文德殿。
仁宗皇帝微眯著眼睛半倚半靠在文德殿的禦座龍床上,此刻他隻想靜一會,大太監史誌聰接過端茶遞水小太監手中的托盤,走到仁宗近前輕聲說到:“皇上,請用茶。”
仁宗本不想理會,但看著史誌聰就這麼端著等著,便稍稍坐直了些。他一隻手托起茶托,另一隻輕輕的掀起蓋碗,清新的茶香讓他心情稍微好了些。見仁宗麵色略微轉好些,史誌聰低聲說到:“皇上,幾位大臣還在垂拱殿侯著呢。要不要傳旨讓他們改日再奏。”
仁宗說到“不用理他們,讓他們候著吧,等他們先吵夠了再說。”仁宗說的也不完全是氣話,他歎了口氣說到:“史總管,要是這些大臣能有你一半安靜,懂事;官家也就安靜許多了。”
史誌聰依然低聲的回答:“這是臣份內之事。”
仁宗略帶不滿的說“你倒是說說,他們怎麼就和狄青過不去呢,這狄青也是,戰場上一男人好漢,再朝堂上還不如一孩子。”
史誌聰微微一笑,他當然明白仁宗說的孩子,是昨天菊花宴上賞賜的那個孩子。仁宗說到:“你說,此事朕該如何解。”
誌聰躬身施禮道:“臣不敢。也請聖上不要問臣,免得冒犯了先祖的規矩”
仁宗點點頭,他想到:宋太宗曾說過:“朕讀前代書史,不欲令宦官預政事。宣徽使,執政之漸也,止可授以他官。”後來,宋真宗也說:“前代內臣恃恩恣橫,蠹政害物,朕常深以為戒。”
他自言自語說到:“太祖太宗英明,大宋才長運不衰,隻是重中文輕武之風,雖是防範了武將謀反之心,可畢竟也有弊端啊。 ”歎了口氣,心知問史誌聰也沒用。見他仍低頭不語,仁宗將茶盞遞給給他,說到:“這茶還算清香,曹皇後偏愛這建茶(福建建州所產),你安排送過去一些。”
“這是福建路轉運使蔡襄,所貢的精品龍園。”仁宗點點頭,這蔡襄是有心之人,前幾年任起居舍人 修著《起居注》 常在仁宗身邊。這倒讓仁宗想起幾份還沒批示的奏章,其中就有蔡襄的奏請減免漳、泉、興三州向成年男子征收的身丁錢 。沒辦法,還是得硬著頭皮起身移駕垂拱殿 ,去和那些雞吵鵝鬥的大臣們去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