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一邊又往箱子裏放一套茶具,一邊說:“現在多想到一點也好,倒是你誠心念佛祭拜,哪還操心得了這些瑣事,缺什麼說不定就將就了,事情又多又雜,服侍的人說不定也偷懶忘記了。”
逍榮看了看地下的三個大箱子,半天才說:“我過了這七日便回來……”
賢點點頭說:“那是自然。”她又轉頭跟小蘭笑著說:“這些東西搬過去了就交給你看著了,到時候你得一樣不少的帶回來,記得了嗎?”
小蘭本是一直服侍她的,這次也被她執意派去跟著逍榮,她忙笑道:“那是自然,少奶奶還信不過小蘭嗎?您放心好了,東西不會少,少爺也不會掉一根頭發。”
逍榮看她們主仆一唱一和,不由苦笑了一下,本來低沉的心情多了些奇怪滋味。
賢沒有去蘭香館看過一眼,一大清早已被齊聲念經的聲勢吵醒,法會終於開始了。原本清朗的秋天突然又開始下起了霏霏細雨,灰色的天空分不清是早晨還是黃昏,就像所有人臉上略微哀戚的神情。
昨夜獨眠,被窩也好似這天氣一般濕漉漉的溫度,她再也睡不著,便起身聽著那念經的唱禱在心裏默念著。
約莫一個時辰,第一遍《大藏經》終於念完,梅香早已端著早膳進來,她隨意看了一眼,並無任何食欲。拿起筷子發了半天呆,突然想起夏天裏儲藏的青梅,竟然一下子生了口水,立刻讓人將那存好糖漬青梅的青花壇子取來。
整整三個月過去了,一直密封的壇子打開,一股酸酸的氣味撲麵而來,梅香忍不住掩鼻皺眉,賢卻有些興奮的往壇子裏看,隻見那原本裹著青梅的雪花糖已經化為了糖漬,青梅也變成了紅褐色,還閃著糖水的光澤。
梅香給她取了一小碟出來,光聞那氣味就可知酸不可耐。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好奇又興奮的嚐了一顆,馬上就掩口皺眉,差點要吐出來。
梅香忍不住笑,說:“少奶奶,這梅子是不是特別酸?您還是別吃了吧,都說這青梅本來就不能吃的。”
賢抿著嘴將那青梅含在口裏,一時緩過勁來,竟然笑道:“其實酸酸的也不難吃,剛才我沒胃口,現在倒能吃得下東西了。”
她又在薏米粥裏放了兩顆青梅,原本清甜的粥就變成了酸酸甜甜的味道,她邊吃邊讚味道不錯,梅香在一旁看著隻覺得自己牙都酸了。
從頭到晚,蘭香館的念經聲時斷時續,每一次停歇不過是下一段大聲齊頌的預備。賢吃過了飯,就默默的呆在房中讀書寫字,園裏伺候的人隻留了梅香還有白芷白薇兩姐妹,她們早上都去拜祭過了,這日也曉得該安分一些。
賢一邊默念著經文,一邊胡思亂想著,人死後真的有靈魂嗎?那麼蘭香館曾經的主人是否已經喝了孟婆湯,走過奈何橋?還是心係前塵,變成了一縷幽魂?她昨夜是否已入逍榮夢中,與他重逢?她可曾路過百梅園,心懷怨恨?
秋風秋雨的夜晚,賢想著這些鬼神之事,竟也無一絲害怕,因為她不曾愧對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