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隻是當時已惘然(1 / 2)

第二章隻是當時已惘然

隻怕早已不記得從前了吧,也或是早已不敢想那過去了吧。

朔元九年,貴州才女洛上心來盛京將要演出為貴州災民籌款賑災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我對此並不是多麼關心,父親和貴州總兵洛臨兵是舊時的同僚,也有幾分交情,但我隻和洛上心的妹妹洛上微相熟一些。盡管對此不甚了解,但坊間對她的傳唱卻也是有所耳聞的:

洛家有女名上心,一曲霓裳動京津。

十三彈得琵琶誦,十四貴州播豔名。

洛上心在宦玉樓正要彈琵琶時,我正百無聊賴的翻著一本《李商隱詩注》。“小姐,小姐!洛二小姐和程公子來了!”夏薇嚷嚷道。我聽罷忙把詩注往雕花木床上一丟,跑了出去。

我叫離青惜,是禮部尚書離次淵的獨女,年方十五。洛二小姐便是指洛上微了。而至於程自揚,是程太傅家的公子,和我是從幼時便玩到大的。而程太傅,是當今程太後的長兄。

“哎,小姐!外麵下著雪——都怪你夏薇毛毛躁躁的性子,小姐若是受了寒……”夏棠絮絮叨叨的把兔毛滾邊綴梅花的披風給我披上。我站在屋簷下,看對麵的程自揚一襲寶藍色長衫,發絲上晶瑩的是雪花,宛若從畫中走出一般。

我卻是了解他的性子的,撐著油紙傘走過器,笑道:“程公子怕是中了魔怔了吧!呆呆癡癡的模樣。”他看了我一眼,頗感委屈道:“本以為佳人會關心備至。”我搖頭輕笑:“可惜青惜不是佳人。”

洛上微隻一襲粉色絨裝,甚是嬌俏可愛,她衝手心中哈了口氣道:“惜姐姐!今天你怎麼沒去看我姐姐彈琵琶啊?”我點了點她的頭道:“不是等人來喚我嘛。”說罷看了一眼程自揚。又道:“真是胡鬧,自揚你自己不撐傘,還帶上微兒。”

程自揚自是一笑。

冬日裏父親是懶得管我的,便乘了馬車一同去宦玉樓了,自然是我和洛上微、夏薇乘車,程自揚充當車夫了。

房間那本被我丟在床上的詩注,正掀到《錦瑟》那首: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卻終是沒能看到洛上心的琵琶奏,因為還未到那宦玉樓,樓外已經被三層緊三層的護衛圍起來了,那護衛統領是認識程自揚的,見他來了,忙道:“程公子快回去吧!方才這裏已經翻了天了,聽說是溫良帝姬受了刺。”

洛上微雖是有些掃興,但仍十分擔心她姊姊的安全,我便一麵安慰她,一麵又讓程自揚帶著人去打聽。洛上心卻是自我們麵前嫋嫋走過,入了一輛馬車離去了。程自揚瞧了一眼,道:“那是武府的車馬。”

或許是從此之後,洛上心便常常出入武府了吧。於是人間讚頌她的話便又多了一句:“十五醫好當朝相,十六入宮天子嬪。”後一句自然也是後話。洛上微也提起過她姊姊的醫術在貴州是有名的,卻誤打誤撞治好了相國武棟的病。

朔元九年過的是異常的快,轉眼便是十年的開春了,當朝程太後要給朔元帝選秀充盈後宮。爹爹和程伯伯的意思是上下使人,不讓我入了那世俗之地,而我自己也是偷偷去廟裏求了求的。

洛上微一直住在我家裏,仍是一副孩子氣,她對自己的選秀不抱有什麼希望,依舊是吃她的糕點玩她的遊戲。隨著選秀的日子將近,我卻是逐漸憂心了起來。

朔元十年,三月初三,自安德門入內,無數打扮嬌俏的女子踏上了同一條路。“姐姐打扮的卻是如此素雅。”洛上微笑我一襲淡青色的長裙,外麵隻罩了件銀灰色的煙羅衫,連發上也隻是別了一朵海棠和一枚梨花簪。她仍是粉色藕裙,梳著俏生生的丱發,和她一襲淡藍色的姊姊洛上心在一起,倒也不是多麼遜色。

洛上心看起來心思卻是很重,也不大與我們搭話,隻是望著那高高的宮牆出神。過了一會我才是明白了她的原由——秀女們都是五個一組入殿接收傳見,唯獨她是一個人進去的。皇帝竟不知道是何時見過了她,早就讓禮部給她擬好了封號,直接封了正六品寧美人。

在殿外候著的時候卻聽得那些已經出來的秀女們議論著,說是皇上竟然沒來,來的隻是年輕輕的程太後和皇後。又說皇後竟然看起來隻有八九歲的光景,一團孩氣,倒是那太後有著七八分的威嚴。

思量著這是怎樣一個奇怪的後宮,卻聽得有傳事太監叫道:“宣吏部員外郎百裏然之女百裏連在、禮部尚書離次淵之女離青惜、貴州總兵洛臨兵之女洛上微,國子監祭酒淩澂之女淩夕,蘭陵郡郡守錢通之女錢妙雪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