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物質富足不可怕,沒有了信仰也不可怕,而沒有了人生的目標,沒有生存的動力才真正可怕,才是生存的悲哀,但如今說這些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朋友的自殺給欒實刺激很大,處理完朋友的後事之後,他專門約了譚平山喝了一場酒,將朋友去世,以及追悼會上都忍著的淚水和鬱悶、苦惱,都一股腦地發泄了出來。
男子漢的眼淚不到最深最疼的時候,是不會輕易流出的,這也是他始終堅信的,而最深最疼的時候竟然是無以言說的無奈,以及深深的苦悶和空寂。
那一晚譚平山靜靜聽他說了很多,但能寬解他的卻是心靜等天涼的感觸和勸導。
“心靜是一種境界,一種修為,是一種難以企及的狀態。也許隻有深山道人或密林樵夫,才可以做到,或部分做到,因為在物質極度貧乏的深山密林,節製欲望是生存的必須,也是心靜的基礎。
沒有誘惑也就沒有欲望,似乎這樣的解釋有些牽強,而沒有誘惑或節製口舌之欲,心靜似乎就有了基本的平台。
深山道人或密林樵夫,安貧樂道之餘還會有更大的目標,道人不是為了受苦才走進深山道觀的,也不是為了體驗才清心寡欲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成仙所必須承受的;而樵夫砍柴不隻是自用,也不是有趣或好玩,砍柴所得達到一定積累,或有一天走出大山密林,世俗也會使心緒紛雜無序。
所以,心靜是有條件的,暫時的,也是很脆弱的。戰火紛飛的年代,安定的生活環境,平靜的社會秩序,就會使心寧靜下來。饑寒交迫的時候,有個庇護的屋簷,有頓溫飽的飲食,甚至一個饅頭,都能使心如止水。而這一切又都是過程,久而久之心也就不會安靜了。
說完了環境,說狀態,而說完了狀態,自然就要說現實了。
生活在城市,衣食住行方方麵麵,都麵臨著巨大的誘惑和考驗。且不說那些睜開眼就欠銀行幾百元的‘房奴’、‘車奴’,就說平頭百姓的生活,出門就是多重的衝擊,擠車時看著一輛輛私家車擦身而過,上班時等級和收入的距離,下班時燈紅酒綠的飯局,休閑時琳琅滿目的時尚,還有收入和支出的不相等,平衡談何容易,更別提心靜了。
擺在眼前的是這些,還有就是機關裏當了科長想處長,想了處長盼局長;做生意的,日入百元想千元,有了千元想萬元;上學的區重點之外有市重點,市重點之後還有省重點;本科讀完有碩士,碩士之後有博士;怎能心靜,又如何心靜。
現實的誘惑如此巨大,而麵臨的考驗又如此之多,似乎隻能求得一時的心靜了,有一戶避風雨,有一衣禦風寒,有一人共患難,已是難得,心靜也就有了平衡。也許還不足以抵抗內心,健康時想想病患,溫飽時想想饑寒,城市裏想想鄉下,心靜或許就有了補償。
安逸多了,平安就有些多餘,陰雨少了,陽光就令人不滿。心緒也是如此,有一想十,得隴望蜀,欲望如雨後野草,漫延隻是因為缺少約束,而約束除了內心的修為,還有就是社會的力量。
十萬元存款不多,可還有很多人沒有;千萬資產不少,前麵還有很多億萬富豪;豪車豪宅,還有更多更好;這樣的道理很多人明白,到還是抗不過世俗的誘惑。
酷暑難耐,任何的防暑手段都沒有用,也改變不了現實,唯一可行的就是等待天涼,因為天涼是氣候的變化,也是徹底解決的辦法。心靜不易,還得等待天涼。”
天涼能夠帶來清新,對氣候,更對心情,因此欒實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起碼應該盡力做才是,為了自己的職責,更為了自己的良心。想到這裏,欒實走出了辦公室,他要向梁輝彙報一下這件事,要聽聽他的看法,然後再決定是去平原還是到省城,他已經決定趟這條渾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