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親的八十大壽壽宴定在了天鵝大酒店,除了齊天翔,這是又一次像過年一樣的家庭大聚會。
在大酒店做壽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是老母親提議的,一則是家裏地方小確實坐不下,二則很多認識的老家都是在飯店辦,氣派也體麵,老母親是好麵子的人。
母親的提議得到大家的認可和擁護,飯店的條件好,而且省時省力,再說誰家也不差這點錢。於是就開始了從大哥家開始的輪流,今年輪到了三哥家,早早地三哥就開始忙活。這在他是得心應手,而且也樂意這樣的忙活。
好動是三哥的特點,就像老母親經常說的“臘月裏出生,凍手凍腳的”,三哥是家裏最高大威猛,也是最頑皮的,小時不是今天打了這個,就是明天踢了那個,常常是家長帶著哭哭啼啼的孩子上門告狀,於是父親吵,母親罵,可結果似乎並不明顯。再後來,十六歲初中畢業,背著父母報名下鄉,而且是離家最遠、條件最艱苦的深山區,十八歲報名當兵,卻遠在山東威海。轉業回到小城,進了工廠,現在卻成了下崗職工,自己做點事情掙錢養家,很是不易,但三哥卻每日樂嗬嗬的,而且是個熱心人,不管是婚喪嫁娶,隻要需要他幫忙,不管是誰家,都能見到他的身影,也隻有這個時候,才是三哥最開心、愜意的時刻。
閆麗陪著老父親、老母親在家裏等著,小亮早就跟大哥跑出去玩去了,說是去取蛋糕,誰知道還有什麼事。
快到中午的時候,大磊和小亮才進門,除了大磊手中的蛋糕,就是小亮手中拿著的盒子,一進門就湊到爺爺跟前,興奮地說:“爺,我給你買了個手機。”說著打開盒子,拿出手機,遞給爺爺,並詳細地講解著用法。
“給爺買手機幹啥,爺又沒有那麼多電話。”爺爺高興地接過電話,嘴裏卻謙讓的說著,拿著給老伴看著,顯擺著。
“回頭我給你打啊,你想我了也可以打給我啊”,小亮堅持著說著:“這是專門出的老人版手機,字體大、鈴聲大,簡單好操作,特別方便,很快就會用的,而且還可以聽戲。”說著從爺爺手中接過手機,調到了音樂播放,房子裏立時想起了戲曲熱烈悠揚的曲調。
閆麗終於明白了上午小亮和大磊一起出去的原因了,立時驚喜異常,甚至有淚水沁出眼角,一絲欣慰悠然而生,兒子長大了!
小亮的“摳”是有名的,平時給他的零用錢常常是舍不得花的,攢夠了整數就交給閆麗存起來,積沙成丘的累積更是誰也動不得的。這次拿出來給爺爺買手機,可見這決心和心態。看著小亮耐心地講解和爺爺歡快的神情,閆麗真是覺得快意。原本爺爺奶奶就對小亮親,還沒出生,奶奶就從老家過來照顧,生下孩子不久,學校就忙起來了,以至於產假沒有休完就提前上班了,奶奶就沒白天沒黑夜地忙碌著,後來稍大一點就帶回了小城。初時閆麗很不放心,甚至不想讓帶回小城去,擔心孩子會有什麼問題,還是齊天翔的話打消了她的顧慮,“家裏那麼多人,又有爺爺奶奶照顧,怕是比我們自己帶還要好呢。”想想也是,自己沒經驗不說,就是這時間也沒有那麼多,有老人專職照顧,是不會委屈了孩子的。
事實也的確如此,爺爺奶奶自從接回了小亮,就什麼也不幹了,專心致誌地關照小亮,誰接孩子誰做飯,老兩口分工明明白白,而且姐姐和嫂子們不時過來幫忙,小家夥養得白白胖胖的,像個小豬,也有了個小豬的綽號。
幼兒園、小學都是爺爺接送,盡管走路到學校也不過十分鍾的路,可爺爺每日裏照接不誤,誰說也不行。一直到中學到北京上學,始終是爺爺奶奶最大的牽掛。以至於稱呼爺爺奶奶,都是親昵的“爺”或“奶”,而且每回打電話,都是他說的最多,身體啊、天氣啊,聊起來沒完沒了,一放假就催促著訂票回小城,看爺爺奶奶。
對爺爺奶奶如此,對姥爺姥姥也是如此,一個男孩子卻有著異樣的細心和細致,總能在平常之際以最微小的行為表現自己的關切和關心。這種行為和心態正是齊天翔和閆麗希望的,平平常常地做不平常的事情,淡化結果或意義,這才是正確對待事情最後的態度。也許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所表現出來的孝心,也許隻是認為應該給爺爺做些什麼,也許隻是認為該給老人一些什麼。行為無因,結果隻是解讀行為的措辭,其實很多時候是附著的所謂意義,與行為本身是無關的。生活中的平常事,原本沒有很大的意義或意蘊,隻是情感的表達,但外在觀想的意義就是“孝心”了。
閆麗認為,小亮的行為本身就受著齊天翔的影響,盡管不能使孩子因孝得到什麼利益,但潛移默化的熏陶和鍛煉卻能使孩子成為一個有愛心,有擔當的男子漢,就像齊天翔一樣。
“姥爺,姥姥,咱們準備走吧。”大磊看看表,提醒著時間,隨即加重了語氣:“今天的大日子,姥爺換身新衣服。”
“有,有,當然有新衣服。”老父親站起身,樂樂嗬嗬地走到裏屋,不一會就穿著整齊地出來了,可還是一身滌卡的陸幹服。記得齊天翔說過,對父親印象最深的就是這深藍色的陸幹服了。
說到“陸幹裝”,這種起源並風行於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服裝,如今的年輕人是不可能有記憶或認識的,也是對其流行和火爆無法想象的,全民皆兵的時代產物似乎服裝最能予以表現。所謂的“陸幹裝”,顧名思義是軍隊幹部穿著的服裝,相對於士兵服裝是多了兩個腰間的兜袋,其實簡單的認識是與“中山裝”非常相似,不同的是中山裝是外貼袋,而內挖袋就是陸幹裝了。
就如當時“頭戴白毛巾是農民,戴綠軍帽是解放軍,脖子上圍毛巾是工人”的階級定性和標誌大相徑庭,陸幹服就是城市人的象征。這種簡單的定性現在看來雖然可笑,但卻是當時約定俗成的認識,當然陸幹服的實用性也是不容忽視的。
逢年過節,兒子、女兒總不忘給父母添置新衣服,母親的大多穿在了身上,而父親的卻永遠整齊地掛在衣櫃裏,什麼夾克、西裝,有領的、無領的、鬆緊的、休閑的,顏色也是適合老年人的灰、褐、藍,但無論是何種樣式,何種色彩,其結局永遠是束之高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