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險惡世相(3 / 3)

“毀了一個小花園,就得到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看來也真是閑的沒事找事。”奶奶親昵地數落著,看著小貝開心地笑著。

“其實我覺得爺爺這樣也挺好的,找點事,既快樂了自己,也鍛煉了身體。”小貝由衷地說著,繼續親昵地挨著爺爺坐著。

“還是我孫女會哄我這老頭子開心”,閆博年親切地輕輕拍拍小貝的頭,感慨地說:“致仕退休,退居田園,可田園是什麼?在王維的眼中,是‘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在陶淵明看來,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在鄭板橋的希望,卻是‘修竹萬株根根秀,門前小徑日日清’,而在八大山人,就是實實在在的‘山間一廬庇風雨,園中新疏泛清香’。老子青牛一騎過函穀,終南山就是他風塵所向,就是他心目中心向往之的田園,也是他大道所歸的完美境界,或者說是他闡述大道的最好歸宿。茅廬也好,棚舍也罷,隻要是遠離塵世,隻要是寧靜安詳,就可以道非常道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玄機,觸摸世間萬物生生不息的機緣了,而田園就是承載這所有的哪一個方舟了。正因為有了這麼多的寄托,田園這一普通生活的所在,在古代中國文人士大夫,是有別於宮廷之外心中最美好的所在,也是可以存放濟世理想最真實的沃土,‘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是古代文人士子畢生信守的理想和希望,而田園也同時成為失意時的寄托和自慰了。宮殿,田園,這一進一退之間,入世出世之中,廟堂是其終極的目標,功利的仕途往往都伴隨著世俗的理想,封侯拜相是世俗功利的最高境界,而廟堂就是這境界的完美闡釋,在到達這終極目標之前或過程中,田園就是最好的緩釋,也是最能體現文人士子虛幻理想短暫的港灣。文人的田園,是清泉、修竹,是敖菊、病梅,是寧靜的修身養性,是恬淡的自然生息,有時是一種短暫的停留,而有時隻是一種姿態,與‘二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真正田園,有著本質上的不同,更有著文化意蘊上的區別。這樣的田園有著太多的美好,而少了些許艱辛勞作的困苦。因為這裏的田園,不僅僅為了收獲真實,不僅僅為了延續生命,有的隻是理想和希圖寧靜,遠離塵囂的希望,是排解困惑、舒緩心扉的寄托,更是放縱身心的精神家園。因此,田園的美好,是要有必要的物質做基礎的,杜甫的草廬不是他的田園,隻是庇護身體的所在,所以茅屋被秋風所破也能讓其悲呼。曹雪芹更是沒有田園,饑寒交迫中的延續,隻是為了那嘔心瀝血的《紅樓夢》。朱自清同樣沒有田園,《荷塘月色》的美好有著心中的期望,之後的日子依舊艱難,依舊需要氣節的堅守,而時事的動蕩也蕩破了文人田園的夢想,但似乎蕩不盡心中對寧靜的渴望。時至今日,田園仍是美好的希望所在,而且也不是文人士子的專屬,成為大眾集體的向往,身後是城市的喧囂,身邊是水泥的森林,滿眼是繁華的車水馬龍,每天麵對的是鋪天蓋地的聲浪,以及無盡的競爭和傾軋。身心俱疲的仰望,或環顧無助的沉思,入夜的繁燈伴著沉重的軀體,孤獨在喧囂的街頭,疲憊中田園有著無盡的吸引力,渴望和期望都對那些真實或虛幻的美好,有著真實的向往,哪怕是短暫的逃離,哪怕是簡單的休養生息,哪怕是在寂靜的夜仰望一下星空,都可以是奔向田園的理由。遠離了農耕的工業時代,田園亦是難尋,寧靜安詳也隻能是心中的希冀,尋找真實的田園,似乎並不是很難的事情,但何處尋找心之田園,尋找老子看到的原始和純粹,以及心之寧靜、心之安詳。”

“爺爺,你太傷感了,這樣對你的身體可不太好。”小貝關切地說,臉上充滿了憂慮,隨即就對著閆博年和奶奶大聲地宣布說:“告訴你們一件大好事,我們家老閆的事搞定了,下個星期天,我劉阿姨要來看你們,正式來拜見你們二老了。”

“真的,那太好了,這可了了我一塊心病了。”奶奶高興地說著,拉著小貝的手,興奮地說“走,進屋。寶貝孫女,中午想吃什麼飯,奶奶給你做。”

“包餃子吧!我來給奶奶幫忙。”小貝開心地叫著,跟著奶奶往屋裏走去,但很快又跑回來,趴到閆博年耳邊小聲地說:“我教授姑父讓我告訴你,讓你放心。”

看著小貝跑向屋裏的背影,閆博年長舒了一口氣,許久才收回目光,點上一支煙,靜靜地吸著,眼睛慢慢巡視著眼前這鬱鬱蔥蔥的院落和漸漸展現生機的菜園,心裏有著說不出的暢快,同時也覺得自己真的可以享受晚年的退休生活了。